表哥刚在我家腾云吐雾侃侃而谈了三个小时离开。
我妈喜气盈盈地送走了表哥,转头开始习惯性地数落默默收拾一屋子烟蒂的我,这种角色和表情的转换,一点都不亚于专业演员。
“你看看你表哥,比你大不了几岁,一年上百万年薪,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孩子还特别争气,别看你表哥小时候不长眼,长大后怎么这么有出息,你姨妈真是有福气。再看看我…”
在我妈说完之前,我早已经窜到房间戴上耳机,跟着耳机里的歌曲哼哼哈哈。按惯性,我妈会痛述我没有找到好工作,工资也不高,年到三十还没找到对象,情到深处,还会批判我从初中二年级思想滑坡,高中不思进取,大学悠哉悠哉,混了好多年。
早几年,我会很耐心也很辩证地听我妈数落,每到听到这段批判我陈年往事的话,我还会暴跳如雷地反驳几句。我说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现状,而否定这个人的过往,谁没有个好好学习的曾经啊,然而我盛怒实则很苍白的反驳,只会换来我妈更严厉地指责。
我妈有早晨散步和晚上跳舞的习惯,每天从这些妈妈堆里回来,都会给一天加点新鲜的佐料。有时候还会给我挂个长途电话。
“你那个初中和你成绩不分上下的同学,毕业后不知道分到了省城哪个公司,今天上午她妈妈说,毕业几年来,每个月给家打五千块钱,家里大到电器,小到她哥哥孩子们的衣服,都靠她。今年家里还指望着人家买新房呢。想当年,你俩成绩可是不分伯仲啊……”
如果参加了谁的结婚酒席,不管是妈妈的同学还是亲戚,远在几百里外的我,又不免一阵被唠叨。
“今天我那同学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啊!听她妈妈说男方在北京买了260平的三层复式,六个卧室四个卫生间,俩人刚去欧洲旅游回来,结婚后还准备带父母去澳洲…”
我在电话这头听到妈妈满满的羡慕,也感到一阵阵地心酸。我知道我妈妈不是个虚荣和爱攀比的人,她只是想让我更加努力。
有一天我去商场溜达,看到商场外面稀稀落落有几个人围着在看什么。走近看了看,是个落寞又很沧桑的人在弹唱,脚底下摆着个牌子,大概是钱丢了让大伙给点钱之类的云云。听着那车祸现场的弹唱,想想现在的人想骗钱也不提炼下技术,正准备离开时,牌子右下角的名字像地球引力一样狠狠地拽住了我准备迈开的脚步。
郝云郎?名字听着好熟悉。这些年,这个名字萦绕在我耳边不止三百遍。
等三三俩俩的人散去,我给他脚边的盒子里塞了二百块。也许是被我的坚持和“慷慨”感动,他和我简单聊了聊。才知道他果然和我是同乡同校,大我一届。大学读了一年退学后一直在我所在的城市打工,越混越惨淡,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
回去后想了很久,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刘阿姨还好不,她最近没跟你提她儿子?”
正跳舞的妈妈有点气喘吁吁,听到我的问话更加兴奋。
“你刘阿姨的儿子啊,郝云郎吧?!人家在新西兰过得风生水起啊!听你刘阿姨说,他已经当上了公司的副总,还在那边安了家,准备过几年把你刘阿姨也接过去。但是事业才刚刚稳定,所以好多年都没回过家了。咦,你好好问这个干嘛?…”
默默地挂了电话,我想,妈妈,我一定会更加努力,让你能在散步的清晨,跳舞的午后,在喜欢互相询问甚至互相攀比的亲戚间,朋友里,很骄傲地说声“我女儿还不错!”成为别人茶余饭后闲谈扯聊,教导鞭策自己孩子时,说出的“别人家的孩子”。不虚假优秀,不泡沫成绩,实实在在地,成为你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