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菜是苦菜的一种,和顺人把所有的苦菜都称为“曲曲菜”。七十年代初,我还没上小学,看过一部名为《苦菜花》的电影,方知苦菜的名称。
说起曲曲菜,那可是我们这个年龄人群儿时的一道美食,绝对是就早饭的美味菜品。这还的从和顺人的传统早餐糁面粥(音zuo)说起。
记得小时候,每当晨曦初露,山村升起袅袅炊烟,女主人们几乎都在做同一道早饭——糁面粥,把小米下在锅里熬成稀粥(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粥,要稀很多),然后,把掺水打匀的玉茭面汤缓缓倒入,边用勺子不停地搅动(这个过程漫长辛苦而相当重要),以防糊住锅底,不过,总会有香脆的锅巴留给馋嘴的孩子们。
糁面粥对于庄稼人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吃了糁面粥不干(渴)不饿,很适合农民在田间地头劳作,在集体化时期,农民大早上就下地干活,号称“七对六”,即早上七点下地,晚上六点收工,早饭不准回家,于是,家家户户的母亲或妻子就得准备盛在砂锅里的糁面粥,好处就是不易冷却,由专人担着担子送到地头。
有时候,家里的男劳力暂时回不来,就把糁面粥煨在高火边,什么时候回来吃都是热乎乎的,且口感不会变差。
到了秋天,是各类庄稼和菜蔬等收获的季节,糁面粥的内容会变得越发丰富多彩且口感更佳,早饭里就加入了土豆、胡萝卜、倭瓜(南瓜)、小菜根等食材,八十年代后,加入了红薯(和顺本地不产),于是,古老的糁面粥凭借浓郁的色香味,俨然华贵起来了,乡村里的孩子们端着一碗碗冒尖的糁面粥,这个用筷子夹起土豆块炫耀着“绵”,那个让别人看自己嘴里嚼着的老倭瓜的“甜”,另一个把饭送到你跟前欣赏胡萝卜的“红”……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中,糁面粥里有着欢乐的童年、有着幸福的回忆!
和顺糁面粥的历史可谓悠远长久,总有数百年的传承了,这碗由小米、玉茭面等食材组成的糁面粥,几乎是一成不变的,但是,就糁面粥的下饭菜,却是千变万化的。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因为物质严重匮乏,农民的食油都不能保证,记得我奶奶做午饭时,从油罐里拿出一块黑漆马虎的油布,用这块布在热锅底擦几擦,顶多看见一股油烟冒起,就要炒菜了,所以,早饭糁面粥就的菜,基本以酸菜为主,做法简单到不可思议,把几碗酸菜在小把铛(cheng)加热,撒把盐完事;或白水煮熟土豆条加酸菜撒盐;春末夏初,把小葱切段加醋、盐调匀后就饭;秋天把小芥根穿起晒干,在锅里煮熟,颜色变成深褐,有蔗糖的甜味,以此来就饭;有的家户腌制洋山药、土葫芦等咸菜来就饭;条件稍好的家庭,把黄豆炒熟后,加水加盐煮一会,成为咸豆来就饭;特别富裕的家庭,可以炒胡芹土豆丝、炒小瓜(西葫芦)、炒茴子白等就饭,但是太少见了。
在和顺糁面粥的下饭菜中,最为绿色爽口的,当属曲曲菜了。特别是在“糠菜半年粮”的民生维艰的时代,到了农历五月初,漫山遍野的曲曲菜向人们昭示着旺盛的生命力,田地里的曲曲菜在和庄稼争夺养分的过程中,被农民伯伯充满欣喜地一把把地拽起来带回家中,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凉拌的曲曲菜,味道最美。和顺的做法是,把择好的曲曲菜洗净,清水浸泡一晚,去除苦涩之味,轻焯,过水,控干,晾凉,把麻子炒熟捣碎(不能成为粉末状,否则就嚼不出香气了),混合椒盐,搅拌均匀即可食用,(若加入杏仁,营养更好),曾经用芝麻代替过麻子来拌食,但是味道总是出不来。
如今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吃多了大鱼大肉,“三高”威胁着每个人,人们开始返璞归真,为了追求身体健康,又以吃粗粮为时尚,于是在和顺县城的街头饭店、小吃摊点,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卖糁面粥的,生意颇为红火!
一碗绵甜养生的糁面粥,一碟芳香清热的曲曲菜,和顺子民一辈子的记忆!
说明:糁面粥的“糁”字,义为“煮熟的米粒”,不能写为“散”或“撒”。
和顺著名学者柳宪荣老师,在和顺电视台《和顺讲堂》之“和顺方言典故考释(五)”节目中,以广泛认真的探求和严谨深入的考证,对“糁”字做了令人信服的阐释。
《说文解字》:“糁,以米和羮也”,即米在汤里逐渐熬稠。“糁,一曰粒也”,米粒义。
清朝文学家段玉裁注解《说文解字》,“今南人俗曰米糁饭,糁谓熟者也”,即熟大米饭。
南北朝贾思勰《齐民要术》,“饮粳米饭为糁”,即把大米饭煮熟叫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