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11期“冬”专题活动。
头痛欲裂,好像被人用敲击板手捶打过,阵阵轰鸣又嗡嗡作响,千军万马在脑仁里奔腾,又似成群成簇的蜜蜂狂舞扎向我的眼睛,锥心的刺痛。我好像泡在水塘里,胸口发闷,费力挣扎着开眼睛,竟有粘稠的液体滑落,滴落到了嘴角,渗进去一股血腥味, 勉强能看到一丝光线,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琳达小姐,你能听到吗?”
那个人影好像在跟我说话,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山谷传来,忽高忽低,断断续续,软弱无力无法触及我的鼻息。"我~",我竭力从喉部挤出一点声音,火辣辣的,从鼻腔到眼部每一寸肌肤都有被撕裂的痛,几近冒着烟,拼命挤压的空气穿过喉部,如同利刃划过,生疼。我抬起胳膊,噌地一声,手被狠狠地磕到了铁架上。天啦~我的手竟然被一个金属圆圈绑住了,绑在一个铁架上,浑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一般听不到大脑中枢的指挥。
我这是怎么了?我慌了神,拼命摇晃身体想要挣脱。“琳达小姐,您受伤很严重。”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手掌有些粗糙,掌心的温度缓解了我的慌乱。
“你是谁?“
“你开车出车祸了,失血过多,请不要随意移动。”
他的指尖加了一点力度,压住了我的臂膀。
车祸?我什么时候开车出门的?我不是还没考完驾照吗?科目三一直没过关,昨天教练还调侃我说我得熬上两年才能开车上路。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可仍旧徒劳无功,一个轻微的抬举动作都会引发全身疼痛,似毒虫在全身游走,刺激着我的脑神经。
“琳达小姐,我是刑侦队赵龙,我们从你随身携带的证件核实了你的身份。你现在在江城医院,我们已经通知了你们鼎东集团公司的人,他们稍后就会派人过来。”
“鼎东集团?没听说过。我驾照还没考出来呢?怎么可能无证驾驶。难道我是无证驾驶出了车祸才会被警察逮住?”
我这心里嘀咕着更没个边儿了。我刚大学毕业,乘着暑假假期在学驾照啊,至于工作么,简历投出去不少,还没收到录用通知呢。
“琳达,你感觉怎样?”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片刻后,耳边扑来一个温和磁性声音,声音很焦虑,继而一双冰冷僵硬的手抱住了我的肩膀,我打了个寒战,视线也清晰了一些。看到面前的男子星眉剑目,五官甚为俊朗,唇形却有些阴柔,他西装革履笔挺板正,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发型也精心打理设计过,身上泛着古龙香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赶不上新品发布会不要紧,生命为大啊!”他似乎咬着牙关在说话,虽眉头紧锁,眸底却像蛰伏深海的蔓草溢出无边的清冷,我心底冒出一汩寒意,“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您是病患家属吧?请不要大声喧哗,患者需要静养休息,她除了身体多处骨折,还有脑震荡,虽然安全气囊及时及弹出来了,但车体失控翻转时,她的头部受到了撞击。”
一旁的女护士可能感受到了我的紧张,她一边轻轻地扶着我的后背,一边向那个男子解释道。她的声音好温柔,让我局促的神经舒缓了片刻。我正要开口问问护士,墙壁上的电视传来了背景音,“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是2022年12月30日,欢迎收看晚间新闻。”我傻眼了。
2022年!不是2012年吗?我是穿越到未来了吗?我真的被车撞了?我怎么不记得这个认识这个帅气精英男?什么新品发布会?跟毕业论文有关系么?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子里盘旋转圈,大脑cpu快被烧干了。
“主治医师刚去别的病房巡查去了,琳达小姐脑震荡后出现了记忆紊乱的症状,或者说她暂时丢失了一部分记忆,需要静养休息,也许是通过外部刺激来让她恢复记忆。”女护士叹了叹气,她真的在可怜我啊。
这么多陌生人的关心像潮水涌来快要将我吞没,可是他们还要拘禁我?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抓起病床上的毯子盖住自己,试图阻断这些陌生人。
“您好,赵警官是吧,我是鼎东集团的顾明辰。刚跟您通过电话。您看需要我们怎么配合调查?”精英男与赵龙握了握手。顾明辰?精英男的名字还怪好听的。
赵龙身着便衣,眉毛粗浓,寸发像成排的钢针齐刷刷地立在头顶上,眼如火炬矍铄。“顾总,那我们就开门见山了,琳达小姐涉嫌一起凶杀案,已立案侦查。”赵龙语气凝重。
我?凶杀?开什么国际玩笑?听到赵龙的一席话,我怒从中烧,我这个平常连蚂蚁都不敢踩的人,还能动手伤害人的性命吗?简直是诽谤!我两手拼命撕扯着毯子,气得咬牙切齿。
“不可能,我熟悉琳达,她为人善良,不可能杀人。”顾明辰立马反驳,看来,这个顾某人还不错。我有一点窃喜,但是转念一想,年份不对,事态也不明朗,我不敢乱发声,仍躲在毯子后面看热闹。
“顾总,我们已经找到了受害者的遗骸,就在琳达的车后备箱底层。这作何解释?”
“受害者是谁?”顾明辰追问。
“结合失踪人口信息,经过遗骸成份分析和基因数据比对,初步确定受害者叫林杰森。”赵龙义正言辞地答道。
林杰森?我的驾校同学不就叫林杰森吗?他是建筑设计高材生,一起练车的六个人里,他的悟性最高,教练说他是罕见的天才,原本一个星期就能拿下驾照,硬是跟我们几个熬了三个月下来,那三个月里,他处处帮衬我,几乎成了我个人的专属教练,那时候所有人都起哄让早点发喜糖,我和杰森两人都臊红了脸……
可是为什么说杰森遇害了?还是我杀了他?怎么可能?天啦!这十年都发生了什么?我不敢相信,脑子嗡嗡直响,此刻额头缠绕的纱布跟紧箍咒一样冰冷地勒着我,勒断了生机,我无法呼吸。
顾明辰也觉得难以置信:“琳达和林杰森两人谈了十年的恋爱,虽然两人去年才订婚,但是他们两人感情深厚,不可能反目成仇,也不可能闹出人命的啊。”顾明辰似乎想帮我澄清什么。
“他们两人之前发生过冲突吗?有没有出现情感危机?”赵龙乘机追问。
病房窗户外面北风咆哮,漏风的窗户发出呲呲的尖叫,我浑身发冷哆嗦,牙齿打着冷战,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一切。
“我想起来了,林杰森出轨过一次,被琳达抓了现形,两人大打出手了一场,琳达那时候确实扬言要杀了杰森,说是让他偿还她十年的青春,满公司都知道了,董事会还专门开会协调两人的矛盾,最后两人和好如初了。”顾明辰回忆的节奏跟语速一样快。
可他这番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他这是打着帮我的旗帜变相要整我吧。
“顾明辰,你有病吧,我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这样编排我!”我实在忍无可忍,捶打着床头,镣铐铛铛作响更似我这满腔的逆天怒火脱口而出,快要冲破我的胸口。
赵龙眉头一拧,叮咚,他的手机响了一声,赵龙低头查看了手机,眼角微蹙,表情有些许玩味。
“顾总,你似乎忘了,你也曾追求过琳达。”赵龙扬起了扬手机,我们在你们公司的监控系统里找到了一些画面。”
顾明辰的神情僵住了,许是强装镇定吧,那一副戏谑我的表情还焊在他脸上。他身子一震,眼珠子开始骨碌转。
“赵警官,这些都是无声画面,无法证明什么。相反的,是琳达在追求我。何况,即便这是真的,也无法证明我跟这起凶杀案有关联吧。”顾明辰的语气略带挑衅。
“不着急,或许琳达小姐能想起什么?”赵龙把手机送到了我的面前。
镜头中,一个宽大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顾明辰倒了两杯酒放在办公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抖搂到了一个酒杯里,顾明辰端起那个酒杯晃了晃,没过多会,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妙龄女子黑色海藻披肩发,黑白职业套裙下曲线分明。顾明辰端起那杯下药的酒,递给了女子,要与女子碰杯共饮,女子犹豫片刻后,仰头喝掉了一整杯。顾明辰站在一旁嘴角藏满了邪魅。没多会,女子药性发作,瘫软在沙发上,顾明辰把沙发推到了镜头正下方,顾明辰撕开衬衣附身扑了上去……最后一幕,顾明辰起身抬头,镜头扫过女子的脸,那张凌乱的脸,竟然是我?……
啊!我疯了,怎么会这样,我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竟然会做出如此龌鹾之事,我起身冲向顾明辰,这个王八蛋,我要跟他拼了,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痛,我眼睛一闭,闷头冲向顾明辰,疼痛已经离我而去了,愤怒才是我此刻的主旋律。镣铐连着病床,病床也扽翻了,顾明辰摁住我的头就往墙上撞过去,病床画出一个C弧线,连同我一起抛向了墙壁。
我的头再次受创,眼睛直冒金星,一幕一幕往事频闪在我脑海里,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所有的前世今生。
这已经是第八次轮回循环了吧,我在这个车祸事故里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又死去,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我一直在找杰森,想跟杰森告别,可是每一次,我都没有找到他。原来他早已先我而去。
这次我有了收获,至少找到了杰森。
我想起了顾明辰屡次以死要挟逼我就范,我想离职,可那时杰森的设计已经入围世界奖项初赛了,眼看杰森马上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曾许诺说拿到世界奖杯后就风风光光地迎娶我,我不能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我不能毁了他的人生。
那次苏醒后,我想到了自杀了事,可是我舍不得杰森,所以一直在隐忍委屈求全,只盼望,杰森早点获奖,我们一起离开。
可是顾明辰这头贪婪喂养的豺狼并没有放过我,他把录像带的画面处理了,只留下我的清晰面孔,把录影带匿名寄到了我和杰森的住所。杰森拆开的快递,他整个人崩溃了,他不敢相信我会背叛他,我的解释和哀求没能留住杰森的离开。那次,他决然摔门而去,留下伤心欲绝的我,形单影只......
没想到那是我跟杰森的最后一面。
我蹲在墙角抱头痛哭。赵龙走过来,解开了我手上的镣铐。他回头对顾明辰说,“顾明辰,你没想到我们能复原监控吧,还有,跟你打电话邀请你来,有最大一个原因,林杰森的的指甲缝里有你的人体组织成分,说明,他临死前曾与你发生过肢体冲突。他是后脑勺骨折失血过多而死,你用的什么重物击打了他吧。杀死林杰森后,你把林杰森的尸首藏到了琳达的车上。你又用林杰森的手机冒充林杰森联系琳达,让她赶赴申城与林杰森会合,然后你把刹车和发动机都做了手脚,想要一石二鸟,栽赃嫁祸琳达,又能毁尸灭迹,帮你除了后患。是这样吧的?”
顾明辰满头大汗,慌了阵脚,拔腿转身就往外跑,赵龙一个健步紧随其后,身体摆动时,露出了腰间的枪支,不一会,顾明辰退了回来,身后跟着另一个持枪的警员。我见状,冲到赵龙身旁,一把拔出了手枪。歇斯底里地吼道:“顾明辰,你这个衣冠禽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我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砰……
后记:
西伯利亚的北风呼号咆哮,煞过中原枯木四野,卷起漫天白雪,遍地银装素裹,凌冬已至。
大雪尚未堆积成冰,我驱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两旁斑绿色防护栏如同两记极速出鞘的青铜剑刃在车身两旁呼啸闪退,寒气逼人。天边的暗灰浓云翻滚,眼见就要撞上前方朱红钢筋斜拉式沙洲大桥,路上车辆越发少了,这赤色火焰的笊篱之手似乎试图钳制误闯辖区的人不速之客。今天这段路程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可是现实容不得我有片刻犹豫,后备箱里重物满载,我必须在两天之内到达申城,否则杰森长期以来的努力将付诸东流,何况,他说有惊喜等着我。
重重踩下油门,车头突然猛烈晃荡,不好,压到了什么?发动机咔嗒轰鸣,轮胎呲啦一声,抬眼突然迎面撞扑来团团雪白云雾,车子砰……巨响爆炸,安全气囊直直砸向我的面门,强光刺眼,我一阵晕眩,头痛欲裂,四肢似乎溶解白色团雾中,被一阵暖光包裹着,身体被云雾裹起。
我双手紧紧合十在胸口,默念着:“这一次请让我带杰森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