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十七,呵(冷笑)。
其实我不叫十七,事实是,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妈生我的时候,在野外,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闲工夫给我起名字。十七这个土渣名字,是我第二任伺养者给我起的。
如果让我来,我宁可叫自己野孩子,起这样的名儿,我不认可。所以她们叫我十七时,我真的懒得搭理。
先自我介绍下。
我是一只猫,流浪儿,出身贫寒,差点死在人类的车轮下。
有天晚上,雨下的很大,我趴在一辆巨无霸上取暖,和我们“喵喵”声不同,巨无霸喊得是“滴滴”,而且那个声儿,非常刺耳也不够优雅。
那晚,我望着雨势越来越大,又想到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有了上顿没下顿,心生悲凉,感叹了几句。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有个黑影从一扇门里蹿出来,鬼鬼祟祟,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那时年纪还小,心里也很烦闷,直接冲她吼了一句:“走开!别打扰我!”
不料,她跑到我面前,蹲了下来,用一双眼睛盯着我,我天,那双眼睛真的是太小了。
我想起住在第三号垃圾桶的黑叔说过,它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这种小眼睛、两条腿的生物,才沦落至如此境地。
一时间,愤怒的小火苗燃烧起来,我使出一记左勾拳。由于没吃饭,凶猛的出击,却软绵绵的落在对方的手里,接着,我便被那双带着温度的手,运走了。
做了几场梦后,我确认自己是被软禁了。
我还这么小,就遭遇这种“牢狱之灾”,猫生艰难。不过,我很快就释然了,这里有吃有喝,也不用担心漏雨,心里盘算着,先养精蓄锐,再找机会逃出去。
经过我的观察,这间屋子里,只住着那晚将我“挟持”的人,我叫她阿霞。
阿霞生活很规律,最棒的是,她每天都会准时备好吃的给我,这让我满意,而且,我能辨别阿霞身上的气味,她是喜欢我的。
阿霞很孤独,我有时会想,就这样陪在她身边也好,外面的生存环境太恶劣,我和阿霞,还可以互相取暖。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见到黑叔。黑叔隔着窗,黑着脸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与人类不同,当我们明白对方的决定时,就会选择离去。纠缠、辩解、不甘心,在我们这里,不存在。我们只是一只猫,不能改变什么。
人类同样脆弱,只不过他们一心想改变这个事实。我知道,黑叔对我有担忧、也有失望。
我望着黑叔远去的背影,那条残废的左腿,无精打采的追随着它,那是阿霞的同类留给它的。
黑叔说过:人类不懂珍惜,更不会满足。很快,黑叔的话得到了验证。
那天,阿霞没有给我准备晚饭,而是带了三个陌生人来到家里。
三双手轮番揉捏我的头,弄得我头晕眼花。我有洁癖,她们手都不舔,让我胃里犯恶心。
阿霞还是背弃我了,她对那三个年轻女孩,说了很多话,还给我打包晚饭,走的时候,我用爪子抓住她袖口。
这是我给她最后的机会,阿霞愣了一下,我嗅到了她的悲伤,但我还是放手了,我知道,她已经决定了。
离开阿霞后,我便很少想起她,我们不吃深情那一套。
就这样,我跟现在的第二任伺养者,开始了新的生活。
头次见面,它们就带我去了间小屋子,里面囚禁了很多同类,还有一些狗,我流浪那会儿,这些狗东西可没少欺负我,我冲着他们龇牙。
我很害怕,全身发抖,我对所有人爆粗口,但她们却露出愚蠢的微笑。还好,她们没有打断我的腿。
去了几次,我认识了关在那里的加菲,它老了,说话语速很慢。老加菲告诉我,它的主人出差了,它快不行了,很想见见他。
我建议它,你逃出去吧。
老加菲摇摇头:“我已经被驯化了,只会等他回来找我。”
这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命运:被驯化。
我开始观察,我的三个伺养者,要怎么驯化我。她们买了很多自己不用的东西,硬塞给我。地上打滚多舒服,非要我躺在棉花堆里。还买了个假老鼠,让我陪它玩儿。
从来不经同意,就来抱住我,总往身上喷些乱七八糟的气味,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我直流眼泪。
最要命的是,她们总是凑一起说话,特别吵,就像三个滴滴同时在你耳边鸣叫。实在受不了时,我会躲在床底下,无视她们。
跟阿霞不同,她们三人看起来很忙,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我倒不介意独自待着,只是她们老是忘了给我放吃的,我不能忍受。
我很生气,一直想找机会,表达我的不满。我从黑叔那学来的本身,很快派上了用场。
等她们回到家,发现垃圾桶和卫生纸,在房间里大放异彩时,我平静的望着她们。显然,这是她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被关禁闭了。
不过我们忘性大,事情过去了,便不再纠结,但这同时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同一个问题会再犯一次。
每次挨教训,我总要被按在那儿,听她们花上十几分钟,翻来覆去讲旧账,还要扣上屡教不改的帽子。
我承认,刚开始那会儿,我弄翻垃圾桶,是出于不满和报复。但很快,这股怒气便平息了。在那之后,那些洒落的垃圾,是我满腔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人类不能理解,是因为她们不会明白,今天的垃圾桶,已不是昨天的垃圾桶。在我眼里,它永远充满新鲜感。
这一点,我们不一样,他们对东西的情感,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明白。
房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鲜气味。刚开始,她们不愿意跟我分享,但我不操心,因为过不了几天,那些新气味会被遗忘,我可以轻易找到这些东西。
我陪新气味玩耍,花时间了解它们。遇到中意的,就会收藏起来,把它们放在一个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但也有失算的时候,比如上次,我的秘密基地被发现了,因为怕耳朵被尖叫声穿孔,我打算躲一边。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吼我,我躲在旁边观察,看见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我收藏的一个“宝贝”。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很难过,我走过去,蹲在她的脚边,好让她伸手就能找到我,如何安慰对方,是我们最擅长的一部分。
人类就是奇怪,拥有的时候,不在意,却要钟情于已经不属于他的东西,就像那些“宝贝”,居然当着我面抢走,我为此,还挠了她一爪。
后来时间长了,她们似乎放弃了训化我,不再对着我弄翻的垃圾桶,发出怪叫,她们也不再死皮赖脸的抱着我,更会按时给我准备吃的。
我漫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让这里的每一寸,都留下我的气味。她们终于学会了,做我的饲养人,而不是企图成为我的主人。
我再次去楼下的小房子时,加菲已经死了。它是死在这里的,也就是说,老加菲还是没等到它要等的人。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能在平静中离开,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的三个饲养人,周而复始过着无趣的生活,早上起来,慌慌张张跑来跑去,再慌慌张张找一堆东西。
有时,她们情绪会变得焦躁,我便很友善的提醒一声,东西我帮你们收着呢,可惜的是,她们不愿意静下心来,听我说什么,我爱莫能助。
当她们不在时,我就蹲在窗子边,晒晒太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一闪即逝的孤独感,总想找个出口宣泄。
没过多久,我找到了那个出口。
在对面的大楼里,有只母猫,我关注她很久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她认识下。
碰巧有次她们回家,门没关上,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寻着对方的气味一路小跑。不料,被她们几个围追堵截,吓惨我了。
回来后,我被关进了笼子里。我很委屈,天性使然,追求异性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次事件之后,她们便谨慎了许多,不过,还是被我钻了空子。
我终于跑了出去,高高低低的台阶,让我费了不少功夫。追随着它散发的气味,我轻而易举见到了它,它跟我想象中一样动人,无须多言,我与它一夜春宵。
后来,它生下我们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小家伙,几乎跟我一模一样。过了一段时间,陆续有人前来领养。
我趴在窗前,看着这一切。又有人敲门了,进来的是三个年轻姑娘,她们看中那只最像我的小家伙,三人十分欣喜,轮流揉摸着它的头。
熟悉的气味冲击着我的脑袋,我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直视着它们,这气味太熟悉了,我发出了“喵呜”声,她们抬起头看到了我,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我没能跑出去,我也没见到对面的母猫,没有孩子,也没有躲在窗前“偷窥”,都是梦境而已。
我伸了伸懒腰,在她们腿边蹭了一会儿,就去找吃的了。
平静的日子又回来了,我依旧惦念着对面那只母猫,有机会还是会往门外钻,每次都被她们拎回来,关进笼子里。
我待在笼子里,心情平静的听她们三个轮流教育我,可这次,我没有委屈。
我猜想,她们永远不会知晓,我在楼梯口,磨磨蹭蹭,是为了留下自己的气味,因为,我终于明白,不是她们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她们。
作为一只有想法的猫。每到夜里,我的头脑就会变得清醒,趁着她们忘关电脑,心血来潮,絮叨了几句。
接下来,我还得考察她们一段时间,跟人类打交道,心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