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1

聊斋里有个故事叫《恒娘》，堪称两性宝典。

它说的是一户姓洪的人家，一妻一妾，妻甚美，男人却近妾而疏妻。妻子朱氏愤愤不平，反而将丈夫推得越来越远。

后来他们搬家，邻居狄家也是一妻一妾，妻中人之姿，妾年轻美貌，但男人近妻而远妾。

朱氏上门讨教，于是狄家的夫人恒娘为她出谋划策，制定了一个完整周密的夺夫计划，成功把洪大业的人和心都拉回了朱氏身边。

她们是怎么做的呢？

　　第一步，朱氏主动将小妾宝带打扮一新送到丈夫床上，自己却一再拒绝同房，从而赢得了贤名。

　　第二步，朱氏粗布麻衣不施粉黛，包揽家务全部，看不下去的洪大业派小妾来帮忙，但被朱氏拒绝。

　　第三步，上元节时朱氏装饰一新与恒娘一起去看花灯，归来后在丈夫面前惊鸿一瞥，就回房锁门，坚决不肯放丈夫进门。第二天也如此，第三天丈夫早早跑到了她的房里……

　　第四步，相形见拙的小妾宝带失宠，口出恶言导致洪大业厌恶，心灰意冷的小妾蓬头垢面不事梳洗，最终被赶出家门。

朱氏如愿以偿，和恒娘日渐交好，直到恒娘有事离去，才知道她是一个狐仙。

难怪她深谙人性，却不沦陷其中。

风情万种而又善解人意的狐狸精，大概就是修炼到极致的女性模样。而具体到感情世界的博弈和攻守里，也无非心机二字。

带着点狐狸式的奸诈，不为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但求琴瑟和谐一世安宁。爱情或许能够单纯如白纸，守护婚姻，却需要一点原则基础上的心机。

2

那位先前被丈夫厌烦的朱氏，倒真有点像张爱玲笔下的蚊子血。

也曾美丽妖娆，也曾娇艳欲滴，红玫瑰身姿摇曳撩人心弦。然而多少动人都被生活里的鸡毛蒜皮尽数磨去。婚后三五年，便只能沦为蚊子血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女人很常见，身边有位姓安的大姐就是其中之一。她是朋友的姐姐，某次逛街途中巧遇，我们便就近找了家小店坐下闲聊。

一坐下就说起丈夫，安姐的脸色很不好看，口中念叨着他回家越来越晚，面前一杯清茶热气袅袅，可她表情黯然，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掉下眼泪来。

我跟她不熟，只从她愤慨的语句里将故事拼凑出一个大概。无非是青年时代的两情缱绻催生出的姻缘，和大部分的柴米油盐夫妻一样，日子泡在烟火缭绕里，久而久之生了厌。

刚过四十的男人蠢蠢欲动，女人没辙，哭闹用尽，婚姻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儿。

我悄悄观察她的衣饰面容，素面朝天，衣服也是规规矩矩的款式和颜色。和她的生活倒是极呼应的，她说：“越想越觉得日子没劲儿，上班下班做饭看电视，淡得像水。可话又说回来，过日子不就是这样？”

言语里自然是对男人的责怪了，贪恋花花世界，不懂得平淡是真。

一个绝对的贤妻良母，多少是有点乏味的。

虽然我们总被教育，在婚姻里要甘于平淡，可这是漫长的一生啊，即使淡如白水，我也希望你能往里面悄悄洒一把糖。

这把糖，或许是更换造型让他眼前一亮；或许是博览群书时时抛出新话题；或许是欲拒还迎，吊足他的胃口……

女人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小伎俩和小阴谋，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那是爱情的保鲜剂，凝聚着她对那个男人所有的爱恋和期待，也满满安放着她对这段感情的重视和珍惜。

那些始终不凋零的红玫瑰白玫瑰，一定是会在婚姻中花了许多心思的。

3

我心目中的红玫瑰，是中学时的一位音乐老师，老师姓胡，将近50的年纪，依旧千娇百媚，人如其姓。因此，也有人在背后将她叫作狐狸精。

她的丈夫是镇上的医院院长，平素不苟言笑，只有面对着自己的妻子时，那张长长的马脸才会极尽柔和，笑开的每个褶子里都荡漾着爱意。

可关于胡老师的风言风语总是很多，方圆不过两三公里的小镇，一直流传着她的绮丽传说。

据说她每天都会和丈夫说一句我爱你，千方百计找卖米线的段奶奶拜师学炒牛肉酱，每月一次抛下丈夫个孩子独自外出散心，甚至有人议论她买过情趣内衣，极尽诱惑之能事……

在小镇的人妻群里，胡老师是个异类，是大婶大妈们八卦闲聊的谈资，她们嘲笑她作，讽刺她是狐媚子。但她们集体的艳羡之情，却是掩盖不了的。

毕竟，夫妻恩爱是摆在那里的。而丈夫的宠爱，才是一个女人最可炫耀的资本，以及保持年轻美丽的窍门。

胡老师偶尔也在课堂上提起自己的家庭，对着一众青春少女，她说：“女人是要有点小心机的，用在人际关系里是润滑油，用在婚姻关系里则是保鲜剂。”

而我们，也正是那个时候从她口中得知恒娘的故事，不费一兵一卒，也没有残害小妾，用心安理得的方式收回一个男人的心，靠的不是宫斗剧里的你死我活，而是小女子的狡猾和温柔。

心机这种东西，玩得好，便可锦上添花。做一只带着点奸诈的漂亮狐狸，又有什么不好？

一个结婚20多年依旧能天天说我爱你，时时让丈夫有惊喜的女人，是不可能变成蚊子血的啊。

4

我们总以为结了婚就算修成正果，殊不知一个结局，正好就是另一个开始。

生活的样子，本就不像爱情里的花好月圆，那些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哪一样都足以让你焦头烂额。

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孩未婚时是珍宝，婚后就变成了死鱼眼，水做的骨肉生生搅成一摊烂泥，望之生厌。

这是表象，而张爱玲给出了答案，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是光阴的摧残，生活的磨砺，将曾经海誓山盟的两个人，也化作相看两厌，尘世里的饮食男女，大多逃不了这一劫。

可事实上，男人们怀念着的那颗朱砂痣，也在某一个屋檐下沦落为了蚊子血，只是他不知道也不相信罢了。

而像胡老师这样的女人，早已洞悉人性活成了精，她们肯花心思，将自己置于生活的大熔炉，在人间烟火里勤修苦练，修一张美人皮，炼一颗玲珑心，始终游刃有余。

所谓的修炼秘籍美丽宝典，大概可以用胡老师当年的几句口头禅来概括：

不放弃外貌，保持温柔，保证独立，必要时撒点小谎，偶尔作一作，不时闹一闹。

蚊子血与朱砂痣，距离也不过修炼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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