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转角处,重又遇见你

踏上回乡征途,于时光的转角处,看见阳光洋洋洒洒地覆满你全身,你悠闲地靠在墙角,顶着圆圆的大盘子趴在角落。我轻轻靠近你,道一声:“好久不见了,我的——小圆木桌。”

——题记

图片发自简书App

你是一张小小的木头制成的圆木桌,淡淡黄褐色皮肤的你呀,小巧可爱,最重要的是还可以折叠,这着实引起了年幼无知的我对你的好奇和关注。你呀,该是在我出生之前就定居在我们家吧。依稀记得,小时候,外婆总爱坐在你身旁,长满茧子的双手却灵活地绕着手中的针线一圈又一圈,我趴在你身上,脑袋紧贴着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婆用那缠绕的细线编织出一条柔柔的围巾,惊讶地拍打着你脑袋大叫道好厉害好神奇,向你炫耀道我外婆厉害不,你却“吱呀”一声回应我。这时外婆总摸摸我的脑袋,温柔地说道:“你呀,总是闲不住,你这般压着木桌可要把它压坏了啊。”我这才收手,慢悠悠道:“它可结实了,又能‘站’又能‘蹲’,不用了还能收起来窝到角落去,可好玩了。”你听了这话好像不开心地微微欠了身子,桌腿微微抖动了一下,外婆笑着揉揉我的头发,似是而非地说道:“你啊,以后长大了也要像这圆木桌一样做个能屈能伸、有所担当的人啊……”我却假装没听见,趴在你身上,贪婪着吮吸着你身上淡淡的木材的清香,那是我童年里最舒适的午后时光。


然而,一个萧瑟的秋天,外婆走了,我哭了很久很久,转头看你,你已被闲置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你变了,你不再有那么浅淡好看的颜色,你越来越老了,时光的镰刀在你脸上刻下一道道不深不浅的皱纹,你身上不再有我喜欢的檀木的味道,留下的是时光和故人离去后的酸味。你手脚不再灵便,当我从角落里把你拖出来时,你颤颤巍巍的四条腿却怎么也站不稳。


后来听父亲说,你陪了外婆很多年,家里比你大比你好看比你有用的小桌子很多,可外婆却偏爱你,她总说“这圆木桌和我在一起很久了,有感情了……”我也总看见,外婆总爱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下,在你身旁织毛衣,碎碎念着她的年少往事。忽然记起外婆那句“能屈能伸”,是对你做好的诠释吧,外婆偏爱你也是希望她的后代能如你一般能屈能伸,有所担当,为此,她一直不舍将你丢弃。可这么多年来,是否已成为这样的人我不敢妄自论断,至始至终,你不仅仅承载着外婆的期盼,更多的时候,你见证了我们一家的温情。很多年了,你已不再是一只普通的小圆木桌,你是外婆的伴侣、我的朋友。


后来父亲索性将你进行改造后送给我当写字桌,我看着你又稳稳地站在我面前时喜不自胜,四条腿有力地抓着地面,我将我的一大堆作业本丢在你身上,你不再“吱呀吱呀”叫,稳稳地搂住了我的作业本。此后每次放学回家,你都像做好了准备一样挺直着腰板等待我如山一般重的作业本,我也毫不客气地将我的作业本投入你的怀抱,在天将黑时才回到你身边埋头在你怀抱里奋笔疾书。没有作业时,我会直接在你身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动画片,面包渣、饮料汁将你溅得面目全非,而我生气时,还会在你身上用笔刻刻画画发泄,为你增添一道又一道伤痕,但你总是默默地容忍着我的任性,从不抱怨,静静地看着我“胡作非为”,阳光静静洒落在你身上,而你依然熠熠生辉,尘埃在光里飞舞。


中考那一年,我收起了爱玩的心思,每天放学回家就一股脑地扎入你的怀抱,越来越近的日期让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熬到十一点多,我记得,那年,你似乎知晓我,每天撑着你那不再年轻的四条腿,默默为我顶起那撂如山的作业和试卷。而我的父亲,在所有灯都已熄灭唯有客厅里的灯还在燃烧时,都会坐在我身旁静静地看报纸,默默地等着我把作业写完并为我熄灭最后那盏灯。你身上摆放着的牛奶还热腾腾,母亲刚送来不久,你的身上还留着它的温度,你不经意地一声“吱呀”示意我要喝完。我记得,那几个寂寥的夜晚,窗外室内是一片悄然的安静,唯有我的笔尖触碰在覆盖在你身上的试卷的“沙沙”声,唯有指针不厌疲倦的滴答声。那一晚,我埋在你的怀抱里,微弱的橘黄色灯光包围了我,一种温情在我心间悄悄流淌,那一晚我似乎懂得了外婆为珍爱你的缘故,因为你的身上带着家的温度,因为你曾见证了外公与外婆在你旁边围炉夜话的温暖,你曾见证了我们一家的温情,你一直默默守护着我们一家。


多年后回到家,意外地发现你身上摆了一个花瓶,瓶里还插着一支沾着露水的兰花,现在我早已不坐在你旁边做作业了,而你也慢悠悠地靠在一面雪白的墙壁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光影斑驳,兰花愈加娇艳欲滴,你也依旧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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