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珂珂和小伙伴放学去我办公室,进门的时候俩人挤在一起,只听珂珂“啊”的一声,手臂撞到了门把手上,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我马上看了看她的手臂,被划了一道,没流血,但是破了一点皮儿,我抱住她说:“很疼吧,我知道你很疼,真的很疼,划了这么长一道。”然后紧紧的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她竟然偷偷亲了我一下,泪都没有掉下来就笑了。
珂珂是个很爱哭的小女孩,因为爱哭,没少被老师说,我也因此被叫过家长。每次哭的时候,我都是说,你要坚强一点,不要哭,太烦了。可是对于孩子来说,这一刻的感受没有被认可,而是被否定了:我不坚强,我不勇敢,哭是不对的,我是错的。
我也是这样长大的,记得跟珂珂一样大的年纪,住在部队大院里,大院有一个巨大的大花坛,中间的花坛有三层高,环绕在周围的是四个被铁栅栏围起来的花坛,种着各色美丽的月季花,男女老少经常会在里面玩耍。
有一天傍晚,几个小伙伴在一起玩耍,人多玩得也上了瘾,不知怎么我就被另一个小我几岁的小女孩推到在花坛里。月季花是带刺的,我整个人倒在里面,旁边相熟的人把我抬起来,我看着流血的伤口和狼狈的满身泥土,开始抽泣。部队大院有卫生所,给我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我就回家了。
我妈妈全程对我黑着脸,非常生气,即使看到我腿上受伤也没有安慰我,她觉得我调皮捣蛋才变成这样,我给她添了麻烦,丢了脸。
那个推我的小女孩没有给我道歉,也许是因为害怕,她不但不认错,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是我自己摔倒的。小女孩还大声喊,不是我推的!
妈妈回家后非常生气,对我说:“你看看你闯的祸!”我解释说,是她推我的。我妈说:“真丢人,你让一个比你还小的孩子推倒!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能像那孩子一样说她呢!”
妈妈,我本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孩子,我跟着你们四岁离开老家,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穿着不一样,口音也不一样,我不爱说更不会表达,妈妈,受伤的我更需要你的安慰和保护。
转眼我都三十多岁了,膝盖上的疤痕还有两条长长的印记。刻在肌肤上的痕迹,也刻在心里的痕迹。
因为自己经历的关系,比较注意孩子的教育,例如多鼓励,不要训斥,做一个让孩子信任和依赖的母亲。但是有一次女儿发烧,我问她为什么有症状的时候不早点跟我说,她说,我一说难受了生病了,你就会责备我没有好好喝水。
我突然楞在那里,生病了被训斥,这不就是我经历过的,我最痛恨的表现吗?为什么还在孩子的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近几年接触到了心理学,知道了一个词叫做原生家庭。也了解到自己很多性格的问题都跟它有关。我这一代人,经历了上一代粗矿的教育陪伴,鲜少关注孩子的心理状态。而我也已经为人父母,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潜移默化中还是会继承上一辈的做法,但是我们内心会受到自己的谴责:为什么我当年痛恨的,我依旧在做?
如同孩子生病了,我会斥责她。可是人不可能不生病,尤其是孩子,在她难受的时候,痛苦的时候,我不但没有给予她爱和理解,反而是斥责。在我自己看来,我没有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她做的远远要比我过分,我觉得自己已经很照顾孩子的情绪了。可是孩子将最真实的感受告诉我,才点醒了我。
记得一个朋友说,我们想摆脱原生家庭对我们的影响,但是依旧延续了很多自己父母不好的做法,她非常愧疚和自责。因为她经常对儿子说一些做一些她想起来后悔的事情。
我忽然想到。也许,这就像一个漏斗,我们的父母传达给我的,我会篩掉一部分。也会留下一部门,如果我们关注自己的口径,以及筛选的速度,我们会更少的传达下去那些对孩子有伤害的。
去年一次女儿和我一起在食堂吃饭,她自己刚刚盛完一碗粥就被突然站起的老师碰洒了,粥非常非常汤,她当时就大哭起来。食堂当时有好多人,我也如同自己儿时的母亲,觉得她调皮捣蛋,觉得她给我添麻烦,给我丢脸。我狠狠地说:哭什么?不许哭?坚强点不行吗?
一个教过珂珂的老师马上抬起女儿的手,迅速到了洗手间,打开水管给她冲水,边冲水边说:“疼是吧,烫成这样了一定很疼。你看都烫红了,我们赶快用水冲一冲,你真坚强,你太棒了。”
我站在那里,眼前浮现的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小女孩,与眼前的小女孩重合,我在想,我要给她留下些什么呢?如果原生家庭真的给予了痛苦和悲伤,我们在传递给下一代的时候,应该如何学习成长,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
所以那个朋友表达自己的焦虑的时候,我说,就靠我们这一代去疏导和过滤,让我们这个漏斗,由原来的粗口径变成细口径,也许,我们无法不受任何原生家庭的影响,但至少,我们一直在努力,至少,我们越来越有进步,至少我们还会不断的反思。
如同今天,我抱着她,认可她的感受和情绪,我这个漏斗起作用了。
让爱自然流淌,让心充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