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271：汉纪（四十六）

邓猛女

159年春二月，鲜卑人进犯雁门关，蜀郡蛮夷进犯蚕陵。

三月，汉桓帝又停止刺史、两千石服三年丧期。

夏，京师洛阳发生大水。

六月，鲜卑人进犯辽东。

梁皇后借助姐姐梁太后和大将军梁冀的威势，生活极其奢靡，宫幄华丽，服御珍奇豪华，各种装饰超越制度规定，比以前的皇后多出几倍。她专宠妒忌，六宫无法受到汉桓帝召见。

梁太后去世后，梁皇后受到的宠爱逐渐减少，她又没有生育，暗中心生怨恨，每当有宫人孕育，很少有得以保全的。汉桓帝迫于梁冀淫威，也不敢谴责愤怒，只是更少召见梁皇后，梁皇后更加忧愁愤懑。

秋七月丙午日，梁皇后去世。乙丑日，安葬懿献皇后即梁皇后于懿陵。梁冀一门中前后共有七人封侯，有三人为皇后，六名贵人，两名大将军，夫人、女儿食邑称君的共计人，娶汉朝公主的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

梁冀专擅威权，日渐凶恶，宫廷中的护卫近侍，都由他亲自确定；汉桓帝的一举一动，全部报告给他掌握。四方征调和每年的时节贡献，都要把上等的先送到梁冀府中，汉桓帝只能享用次等。官吏百姓要求买卖货物、跑官买官、请求免除罪责的，在梁府道路上接连不断。百官升任征召的，都要事先带上书信到梁冀的门下表示谢恩，然后才敢去向尚书报到。

下邳人吴树担任宛城县令，他上任前向梁冀辞行，梁冀的宾客遍布在宛城县中，梁冀为他们说情委托办事。吴树回答说：“小人行奸邪之事的，都可以杀掉。我知道将军处在上将军位置，应当崇尚贤善，以便对朝廷有所补益。宛城是个大都市，这里士人荟萃，大将军自从任职以来，从来没听说称赞过一位长者，委托的多是些无德之人，我确实不敢按照大将军的话去做！”梁冀听完后默不作声，心中非常不高兴。

吴树到任后，马上诛杀梁冀宾客中为非作歹的几十人。吴树后来升任荆州刺史，在任职前去辞别梁冀。梁冀为吴树摆设酒宴，在酒中下毒，吴树出门后死在车上。另外，辽东太守侯猛，开始未去拜谒梁冀，梁冀借口其他罪名，把侯猛判处腰斩。

郎中、汝南人袁著这年十九岁，他到皇宫中上书说：

“四时运行，功成就要引退，高爵厚宠没有不造成灾祸的。现在大将军梁冀位极功成，可以作为告诫，应当让他退休回家，这样就能高枕养神了。《书传》中说：‘木实繁者，披枝害心。’如果不抑制减少他太大的权力，将无法保全其性命了。”

梁冀听说后，秘密派人追捕袁著。袁著只好变易姓名，后来假装生病称死，用蒲草扎成人形，买了棺椁出殡。梁冀知道袁著是诈死，暗中派人抓到，将其用鞭子活活打死。

太原人郝薭（音bài，拜）、胡武，都时常发表高明的言论，平时和袁著交好。先前，郝薭等人联名奏报三府，推荐海内高士，但没有向梁冀举荐。梁冀追查后大怒，怀疑他们是袁著的同党，敕令京城官员逮捕以前参与推荐的那些人杀掉，诛杀掉胡武的全家，被处死的共六十多人。

郝薭开始逃亡，后来知道不能幸免，于是用车子拉着棺材到梁冀家门前上书。书信送入后，他仰头服药而死，其家人得以保全。

汉安帝的嫡母耿贵人去世，梁冀从耿贵人的侄子、林虑侯耿承那里索要耿贵人的珍玩之物，结果被拒绝。梁冀大怒，诛杀耿承的家族十多人。

涿郡人崔琦因擅长写文章，受到梁冀喜爱，崔琦写成《外戚箴》《白鹄赋》进行讽谏，梁冀大怒。崔琦说：“当年管仲在齐国为相，愿意看到讥讽的谏言；萧何辅佐汉朝，专门设置官员记录自己的过失。现在将军累世担任台辅，处于伊尹、周公那样的位置，但却没有听到过任何德政，黎民受到涂炭。将军不能结交忠贞贤良，以挽救国家祸败，反而多次想堵塞士人之口，掩蔽主上视听，这是要让玄黄改色，指鹿为马吗？”

梁冀无言答对，只好打发崔琦返回家中。崔琦因为害怕而逃亡隐匿起来，但梁冀最后还是逮捕杀害了他。

梁冀秉持朝政将近二十年，其威势行于内外，汉桓帝拱手屈服，不能亲理朝政，汉桓帝心中经常愤愤不平，在陈授去世后，汉桓帝更加愤怒。

邓绥堂哥的儿子、郎中邓香的妻子叫做宣，生下个女儿叫做邓猛。邓香去世后，宣改嫁给梁纪，梁纪是梁冀妻子孙寿的舅舅。孙寿看到邓猛长得容貌俊美，就把她送入掖庭，封为贵人。

梁冀想要认邓猛为女儿，就让邓猛改姓为梁。梁冀担心邓猛的姐夫、议郎邴尊会阻止宣让女儿改姓，就派出刺客在偃城杀掉了邴尊，继而又想杀掉宣。宣的家与中常侍袁赦是邻居，梁冀派刺客登上袁赦的房屋，想要钻入宣家。袁赦发觉这事，击鼓召集部众告诉了宣。

宣飞快地入宫报告汉桓帝，汉桓帝听到后大怒，借上厕所的时机，单独喊住唐衡问道：“我身边左右中，与窦皇后家关系不好的人都有谁呢？”唐衡回答说：“单超、左悺以前去拜访河南尹梁不疑，因为送的礼物不多，梁不疑收捕了他们兄弟押送到洛阳监狱中。两人跑去他那里认错，才没有被治罪。徐璜、具瑗经常痛恨梁皇后家人横暴，只是嘴上不敢说罢了。”

汉桓帝叫来单超、左悺到他的室内说道：“梁将军兄弟专权朝廷，压迫威胁内外，公卿以下都看他们的眼色行事。我现在想诛杀他们，常侍们的意见怎么样呢？”单超等人回答道：“梁氏兄弟是国家的真正奸贼，早就应当诛杀。我们懦弱无能，只不过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怎样。”

汉桓帝说道：“既然是这样，常侍们就秘密谋划好了。”他们回答说：“谋划其实不难，只怕陛下再狐疑反复。”汉桓帝说：“奸臣威胁国家，应当伏罪，有什么可犹豫的啊！”

汉桓帝再召集徐璜、具瑗等五人，一起确定了诛杀梁氏的计划。汉桓帝咬破单超的胳膊出血盟誓。单超等人说：“陛下现在计谋已经确定，就不要再说起这事，这样恐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梁冀心中怀疑单超等人，八月丁丑日，派中黄门张恽进入皇宫，以防备发生变故。具瑗敕令官吏收捕了张恽，说他“擅入皇宫，图谋不轨”。

汉桓帝升坐前殿，召各尚书进入，宣布要处理梁冀这件事情，派尚书令尹勋持节，率领丞郎以下的官吏军卒手持兵器守卫皇宫，集中收集所有的符节送到皇宫中；黄门令具瑗率领左右厩驺、虎贲、羽林、都候敛戟军士，合计起来共一千多人，和司隶校尉张彪一起包围梁冀的府第；派光禄勋袁盱持节收缴梁冀的大将军印绶，流放转封为比景都乡侯。梁冀和妻子孙寿都在当天自杀。梁不疑和梁蒙先前已经去世。

汉桓帝下达诏令，把梁氏、孙氏中外的宗亲全部收捕押送到诏狱中，无论年龄大小全部斩杀弃市。其它受到牵连的公卿、列校、尉刺史、两千石官吏处死的有几十人。

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都因牵连阿附梁冀，未前往保卫皇宫，而是停留在长寿亭，判处减死罪一等处置，免职成为普通百姓。原官吏宾客被罢免废黜的共计三百多人，整个朝廷官位一空。这件事事发突然，使者奔走飞驰，公卿大臣不知所措，官府和市井中一时鼎沸，几天后才安定下来，百姓无不拍手庆贺。

官府没收梁冀的所有财货进行拍卖，价值合计三十多亿，用于充实国库，抵顶全天下当年租税的一半。拆除梁冀的苑囿，用于贫困百姓耕种。

壬午日，汉桓帝册立邓猛为皇后，追封废掉的懿陵墓为贵人冢。汉桓帝厌恶梁氏，改皇后邓猛的姓为薄氏，很久之后，才知道邓猛是邓香的女儿，于是恢复皇后姓为邓氏。

汉桓帝下诏书赏赐诛杀梁冀的功劳，封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都为县侯，单超食邑两万户，徐璜等人各一万多户，人们称他们为“五侯”。汉桓帝仍然封左悺、唐衡为中常侍，又封尚书令尹勋等七人都为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