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le of Innisfree-Celtic woman
(一)
初秋的小城,在经过一番暴雨的洗礼后,显得格外的阳光明媚。穿过酒店长长的石板路与路旁停放的各式朴素端庄的小汽车,扫眼望去,我竟没有看到草坪在哪里,好心的大叔抬手一指:喏,就在那儿。
顺着大叔所指的方向略微前行几步,绕过一个小台阶,一抹亮色徒然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怎样一幅场景呢?绿油油的草坪上到处摆放着白色、粉色、嫩蓝色的鲜花,简洁干净的白色座椅整整齐齐的置于其间,数量不多,但每一个椅子的背后都在相同的位置系了一根浅蓝色的丝带和一个粉红色的气球,微风吹拂下去,一股甜蜜的味道荡漾开来;椅群中央有一条花瓣铺成的小径,小径这头是一座精心堆砌的花门,花门顶端悬挂着几个或大或小的水晶球,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晃动,明亮闪烁,倒影成像,又形成一个个微小的童话故事,小径梦幻的彼岸是一座同样干净简洁的露台,几根过膝高的罗马柱花团锦簇,轻轻浅浅的把台子围住,就好像赫本度假的阳台,但这阳台后面不是房间,而是一面大大的镂空式扇形花屏,穿而望去,就是蔚蓝的海。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说:欢迎你,来到公主和王子迷人的后花园。
我竟有一瞬间的晃神,倏然间不知自己要干些什么,向着海边望去,不远处的栈桥被大红的鞭炮余迹铺了个满怀,风一吹蹦蹦跳跳的,看着比红地毯还喜庆许多。栈桥口一群人似乎刚下船不久,热热闹闹围成一个圈,没说几句话,圈子突然打开一个缺口,变换了队形,小洋和小熊赫然其中,站在两列纵队的首端,笑容满面的手牵手向这边走来。
直到此时,我终于相信,闺蜜小洋,我们的小核桃洋,我们的洋娃娃,那个曾经坚定的说要独身一辈子的人,要结婚了!
(二)
一年前,小洋给我发微信:“你说你当时婚礼都准备了些啥?”
我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终于要准备结婚了?”
“是啊,要结婚啦。”
“在哪儿?什么时候?酒店订了吗?衣服买了吗?假请好了吗?你跟我情况差不多,应该也要办三场,小熊家主场,小城归宁,帝都也要请客呀!你们接下来有的忙了!”我像个机关枪一样,没等小洋回话,就自顾自突突突的开起来了。
“没有那么麻烦,我们就办一场,”小洋不紧不慢的说,“而且完全不用我准备,感觉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嘿嘿。”
“就一场?在哪儿啊?”
“在小城啊!”
“不去小熊老家?”
“不去。”
“帝都不请客?”
“不请。”
“真的就一场?小熊同意吗?”
“同意啊!”
我的妈呀,我一下子又赖回床上,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深深的在心里大喊了一句:我的妈呀,小洋你真是太幸运了!
不用考虑场面上的形形色色,不用打点职场上的点点滴滴,不介意老家人以传统的眼光去看你,不搭理那些嚷嚷着“结婚一定要请我们来”的所谓的朋友,不用在婚礼后在惴惴的想:糟糕,那个谁,忘记邀请了。这些都不用,就是简单的、纯粹的,办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
就在这个瞬间,我突然对小熊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我开始认真的想,这个男人,是真的疼爱小洋,到骨子里了。因为早于小洋结婚的缘故,我深深的知道,不管这个提议是不是小熊提出来的,他最后能同意,就很不容易。以十分为界,如果说之前我对小洋婚礼的期待是八分,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成十二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参加这场婚礼。
认识小洋十六年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六年呢?杨过和小龙女的十六年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和小洋的十六年短的好像上一秒还在一起吹牛皮,那个短发略略过耳、严丝合缝梳着中分、两边额角位置总会整整齐齐别一个发卡的小姑娘,微微上扬一下额头,眼睛一挑,嘴角一扬,调皮捣蛋的说:我和老牛今儿去酒吧逛了,她拿了一把折刀,我拿了一个防狼棒,我们胆子大吧?
对当时幼小的我们来说,去一次酒吧,就是了不得的事情,真是傻姑娘,真的有坏人,你们俩这家伙什儿顶什么用呢?然而在那个时候,我们讨论起这样的事情总是乐此不疲,乖乖女当惯了,有的时候,也会找机会小小的释放一下,尽管那些行为放到现在来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不过大部分时候,小洋还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认认真真的练琴,踏踏实实的学习,固固执执的减肥。人说世上有两种人是最厉害的,能戒烟的男人和能减肥的女人,小洋的坚持有时候真的是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她可以连续几个月午饭只吃水果,憋着一口气一下子瘦下十几斤,她可以在体育中考快到终点的时候突然边冲刺边对将要力竭的我大叫:啊!加油!声音洪亮的让我不敢相信那是她,她可以在看到不理想的成绩时默不吭声,突然有一天就蹦上了年级前几名,她可以突然间就给你很多惊喜,那种倔强坚执的模样让我相信,只要她说过的,肯定就会实现。
所以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时候,我信了。
然而偶像剧里的桥段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现实常常就是这样,当你说绝不会怎样怎样的时候,事情总会偏离你预想的轨道,对于小洋来说,小熊就是那个意外。他慢慢的,一点点的,靠近她,直到成为她忠诚的卫星,预定位置一到达,便扎扎实实的在小洋周围转了起来。
从此小洋的状态里多了一个名字:
“小熊真棒!”
“谢谢小熊!”
“小熊最懂我。”
“小熊。”
这一叫,就是八年。
八年里,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但也许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小洋轻描淡写的说:啊,我在看小熊打球呢;八年里,他们一起认识过许多朋友,开过许多玩笑,但也许最难得是,在那个名为“四带一”的闺蜜群里,小熊被我们四个女生围攻揶揄而毫不介意,只因为我们是小洋的朋友;八年里,他们度过许多个节日,收过许多份礼物,但最珍贵的,恐怕就是一场属于自己的纯粹的婚礼。
思绪飘回眼前,不知何时,所有人已排排就坐,我竟没有找到合适的位子,这样也好,站在人群之外,注视和倾听这一切,反而更能发现不一样的感动。仪式正式开始,伴郎伴娘的几番玩笑之后,小熊笔挺的站在了台子上,深情的望着草坪入口,音乐缓缓响起,全场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我们美丽的新娘,戴着银色的皇冠,从丛林深处,款款走来,白色修身鱼尾绸裙恰到好处的衬托了姣好的身材,长长的拖尾缓缓的跟随,像是一个忠贞不二的使者,护送这最关键的一程,此刻的小洋,自带圣洁光环。
她自豪的、骄傲的高昂着头,绢丝一样的长发被绾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髻,没有一丝碎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丝不苟,明亮的眼睛发出星星一样的光,白皙的皮肤衬得苹果肌格外好看,略带红润的脸颊下,笑容灿烂的,要把整个世界燃烧起来了!她笔挺的背比小时候背课文还要直上几分,双肘微微外曲,挽起的玉手搭在腹前,却又显露出了和小时候不一样的成熟与韵味。她慢慢的,慢慢的,向前走着,直到花门下,才停了下来。
看着小洋幸福洋溢的笑脸,我突然间明白,幸运的不是小洋,而是小熊。有些人轻易不动感情,因为只要动情,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会把她所有的、炙热的、美好的爱都给你,那将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瑰宝,显然小熊是个聪明人,他看到了这一点,他珍惜这一切,于是也同样用尽全力,把这一切,都抓的牢牢的。
(三)
这是一场再单纯不过的婚礼。没有切蛋糕、没有倒香槟,没有游戏、没有抽奖。
整个仪式的宾客不超过50人,想必是怕不能忍受交付那一刻的伤感,叔叔并没有陪伴小洋入场,而是静静的坐在台下,小洋从远处走来,安静的站在花门下等着小熊,小熊手拿着捧花,一步一步的缩短她与小洋的距离,就像当初追求她的时候一样。走到跟前的时候,稳稳的站定,单膝跪地,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然后双手举起了捧花,小洋接过捧花,缓缓的扶起小熊,两个人手挽着手,坚定的向台上走去。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也并不需要说什么,两个人的眼神,已经交互了一切。
宣读誓词,互诉衷肠,交换戒指,扔出捧花,没有什么花哨的环节,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气呵成,却看得我泪眼婆娑。婚礼的真谛本应如此,不为取悦别人,但求自己无悔。
我一直在想,小熊的什么地方打动了小洋呢?
是追求时坚持不懈的勇气?还是读书时自习室一次又一次的守护?是加班时的理解与等待?还是生病时候的守候与呵护?是在心情最郁闷的时候送出的那一份永生花?还是生气时抱着她摸着她的头说"你这个小疯子"的时候?
我想,这些细节自然是他们恋爱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恐怕是长情,是陪伴,是想之所想,是爱之所爱,是在你最重要的时刻,陪着你,到最想去的地方去,比如,未来,比如,回家。
我突然想起小洋入场时候的那首歌:
I wonder over green hills
Through dreamy valleys
And find a peace,
no other land would know
I hear the birds make music fit for angels
And watch the rivers laughing
As they flow
And then into a humble shack I wander
My dear old home and tenderly behold
The folks I love
Around the turf fire gathered
On bended knee
Their rosary is told
But dreams don't last
Though dreams are not forgotten
And soon I'm back to stern reality
But though they pave
The foot ways here with gold dust
I still would choose my Isle of Inisfree
这首歌放在这里竟然如此契合,对于小洋来说,小城就是歌中的自由岛,这里有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家人,她的爱,有着别处所无法企及的安宁,在这里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而这些,小熊都懂,也许,这就是他们能够最终牵手的原因。
小熊说,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在小洋的家乡举办婚礼,我想说,她高兴,我就高兴。
小洋说,工作以后总有不知情的人想要给我介绍对象,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想,你们拿什么和我们的八年比呢?
小熊说,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希望在人生未来的日子永远宠你,呵护你,我爱你,宝贝儿。
小洋说,他们说女孩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永远不用长大,我在你面前永远都是小女孩。
牵手八年,终成眷属。周星星年近半百才终于懂得,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洋娃娃和小熊,却一下子看到了婚姻的真谛。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跳的多欢乐呀,多欢乐呀一二一,小熊小熊点点头呀,点点头呀一二一,小洋娃娃笑起来啦,笑起来啦一二一。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看不到,这辈子,你好好爱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