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土豆

        土豆是一种沉默的食物,跟沸腾喧闹的火锅不同。

        手握寿司,沉默中透着矜持;明亮橱柜里的蛋糕,沉默中彰显着精致。而土豆,这种原产南美洲,亩产量是谷物3到4倍,改变过世界格局的农作物,看上去是那么朴实无华,跟泥土一样肤色。让你觉得它的沉默是因为不善言辞,因为与生俱来的“土”。也许深知自己的平凡,它们常常躲在墙角,和同样原产自南美洲的红薯为伍。

        小时候不爱吃蔬菜,除了肉丝就只吃妈妈炒的泡椒土豆丝。用自家熬的猪油混合菜籽油,加一勺泡菜坛子水和几颗红泡椒,便可炒出一道最简单美味的家常菜,土豆丝根根黄得发亮,酸辣爽脆好下饭。

        土豆淀粉含量高,善于吸收油脂和调料,是烹制各种肉类的最佳伴侣。爸爸红烧牛肉最拿手,牛肉筋道有嚼头,再搭配土豆,那被浓烈汤汁浸泡得满脸绯红的土豆。当你用筷子夹起土豆时它还有点不自信:我真的比牛肉还好吃吗?不需要慢慢咀嚼,土豆已融化在唇齿之间。

        几年前带爸妈去九寨沟旅游路过一个羌寨,淳朴的主人捧着几个烤得黑乎乎的圆东西进来,说是土豆。剥着皮还烫手哩!我们坐在堂屋的木条凳子上,边剥边吃,有说有笑快活得很。恍惚间我有种穿越到1885年,变成梵高画中人的感觉——简陋的屋子、贫寒的生活,只要家人在一起就有热气腾腾的温情。

        今天儿子打电话来,哭着说外公糖尿病严重了,上楼没力气要外婆搀扶,他担心外公哪天不在了。我打电话问爸,他却说自己好得很,反而担心我脸上长的一颗疣子好了没?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深夜,此时的我不怀念火锅、烧烤、小龙虾,却单单想起了土豆,那沉默不语的食物。或许人到中年方知平凡可贵:

        曾经努力想挣脱的,正是我们一步步陷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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