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集

我裸着站在我房间的角落里,盯着墙面。凌晨一点了。

开着空调太冷,关着空调太热。空调定时的话,早上起来也热的一逼。温度调高感觉没效果,温度太低我的脚肯定冰冷冰冷的。我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空调控制面板。凌晨两点了。

我回到了床上。

这应该就算是个开头了(不知不觉小学广播里常听见的 “扬帆,起航” 开始在脑海里回荡)。

写东西吧,不是手动得比脑子快,就是脑子动得比手快。两者节奏不一,所以我写的东西永远磕磕巴巴,杂乱无章。写完两句话后,读过一遍,太杂,删之,重写。又写了两句话,又读一遍,再删之,再重写。于是我的夜晚就一直被这个死亡循环消磨着。也许我还太小,没啥经历,肚子里没文章,自然写不出来。但是当脑子里略过过去的十八年时,心里沉甸甸的,能多多少少激发点不明的情感,我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现在绝对不能陷入回忆之中,如果在脑海里都过了一遍的话就没有写出来的欲望了)。杂就杂吧,回忆也好,日记也好,编故事也好,无论真实或虚假,情感和意思对了我就写。至少在这些沉闷的夏日里能给我点事情干。毕竟时间过得太快,一不留神就死了。


一张桌子,三四张沙发,五六个人,若干听可乐,一包烟,便足以让我们这些可悲的生物在一个咖啡厅里消耗掉一整个下午。世界这么大,也没有人想出去看看,反而都愿意把自己囚禁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仿佛可以在这过一辈子。我也不例外。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挺可悲的,但每当我蜷缩在咖啡厅二楼阳光下暖暖的沙发里,左手握着烟,右手握着加冰可乐,依然会乐在其中。

“我很认真的和你们说,金融管理比经济学还不实用。” 其中一个人说道。

我分散掉的意识立马被吸了回来,发现桌前可乐里的冰早就融化光了。

“无论咋样,你妈最实用就行了。” 另一人接到。

笑声此起彼伏。

夜色降临之际,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差不多七八点,桌子上只剩下两三个人。不变的也就只有我和川了。川这个人在人生的各个方面都混迹了一点,他追求深奥渊博的主题和美妙的体验,天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无论怎样,我和他很合得来就对了。

“你相信墨菲定律么?” 川忽然间问道。

我看出他想和我进行一个”深层次讨论“,至少他喜欢这么叫。他喜欢和我聊天的原因就是我能随时随地地和他进行这种”深层次讨论“。过程中聊得乐此不疲,互相反驳,互相支持,但是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整个谈话也随之烟消云散。

“从你这个问题我能推断出你刚看完《星际穿越》”我回道。

“那还不是你推荐的。先别管这个,你觉得有可能发生的坏事就一定会发生么?”

“不会。”

“哦。” 川显得略有失望。

“你不觉得墨菲定律很悲观么,感觉里面有点宿命情绪。你我都为乐观主义者,向往个人,永远期盼好的事情发生。按理说这玩意儿应该不会被你重视啊。” 我加道。

“是,但有的时候我在想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用哪个态度对待生活更好。”

到这地步,我对这个讨论主题已经失去兴趣了。

“说实话,我无所谓。要我选的话,我选乐观吧。”

这回,川并没有继续追问。他叫服务员点了两杯浓缩咖啡,自己点了根烟,目光选择了一个好的角度后,应该是停滞在我左后方的一幅画上。我看他没有想继续下去的意思,我便打开手机消磨时间。

十点,快十一点了,我和川终于打算离开这个地方。黄昏色路灯下的街道异常的寂静,偶尔能听见远处火车经过。每次从咖啡厅出来我都会和川一起走回他家楼下,然后我再打车。反正也不远,走着走着就成了一种习俗。屋外的冷空气让睡意朦胧的我清醒许多,川走在我左边,不知不觉他又点了一根烟。

“但是你想,乐观主义确实能增添干事情或活下去的动力,但或许迎来的却全是打击和失败,所以乐观主义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反而悲观主义要现实很多,也能避免失败后心情上受到的落差。” 静止的夜晚被他打破了。

到楼下,我和川坐在马路牙子上再来最后一根烟。抽到一半,顿时,心中暖流涌过,我望着前方,说道:“人们都喜欢把人生比喻成大海里的小船,我们就是小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毫无方向的飘荡。我曾说过,我们需要找到那天边的北极星,能够给我们引航的路标,不再迷茫。就像盖茨比的绿灯一样,给予我们活下去的动力。但是这一切都太...远远不足够。也许...也许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大海或沙漠,而是一个沙盒,就像我们小的时候那样,在沙盒里玩耍…你能听明白么?我们不是来这生存的,我们是来这愉快地玩耍的。”

川看了我一眼,说了一些赞同我的话,却貌似并不能跟我所说的一切起到共鸣,使我略有失望。

烟抽完了,他上楼了,我打车回家了。


我的小腿没落于黄色的野草之中,视线朝着天边铁青色的山脉。湿润的风呼啸过我薄弱的衣服,高耸的灰色积云随着雷声在天空中翻滚着,远处已经开始化为雨,吞没大地。我的四肢一软,不由自主的坐下。云太美,可惜风太强,只能眯着眼看。忽然心头一酸,我闭上了眼睛,尝试不去想。风越来越大,野草疯狂地抽打着我的胳膊。

忽然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我的视线仍然朝着同一个方向,只不过青山变成了黑板。全班好像突然因为谁说了什么话在笑,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呵呵起来。

我脸上的笑容立马淡去,觉得自己跟个傻逼似的。我问旁边的正在呵呵的同桌:“刚才你们笑啥?”

他转过头,脸上挂着可耻的笑容,说:”我也不知道。”

削之。真削了。

我把刀扔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胸口血肉模糊的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是惊恐不已的脸。教室终于寂静下来了。我把正在滴血的双手在裤腿上抹了两下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我低下头,看着十根变形的手指和一双爪子,慢慢地开始塌陷。我立马把视线移开,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跑出教室惊慌慌,狼狈的人们,我无奈地笑出了声。

在我笑出声的那一刻我也就醒了。

我趴在床上,胸口很闷,苟延残喘的心脏依然有规律的跳动着。头侧着,脖子疼得动不了,只好用干痒的眼睛四周环绕着,但是坚持不住,还是闭上了。刚从疯狂中逃脱出来,我还有点不适应这异常的平静。

过了一会,我从热被窝里钻出,站了起来。忽然眼前一虚,脑子一片黑,但是我依然下意识地扶着墙走到了卫生间。在镜子里看着我那瘦弱的躯壳,自己都觉得瘆的慌。

我又从镜子里看见了她,步伐缓慢地向我走来。

她的两只胳膊搂住我的腰,她的前胸紧紧地靠着我的背。

她的嘴唇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闭上了眼睛,感受她的呼吸。

她纤细的食指放在了我的心脏上,开始往下划,拨动着我的每一根肋骨。

再睁开眼时,她早已不在。

某时间里,我睡着了。早晨的屋子里很静,貌似从来没有住过人。吃完早饭后,不知怎么回事,我并没有去做我应该做的,反而我走在了陌生的街道上。那天,阳光真好,云真美。

我当时正在穿过一片油菜花地,凉爽的风刮着,花野上下起伏着。我身后远处便是那繁琐的城市,依然能听到车辆人群的嘈杂声。下起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润湿了地面,油菜花更油了。还好有一辆长途大巴经过,我才找到了避雪之处。车很大,人很少,分散在各处,躲避着其他人。我上了车就是注定要打破这个现状的。一眼就认到了她的红衣。两三步上前,就坐在了她的右边。把故事发展成言情是我最不想做的事,但是该发展还是得发展,因为她还是依然的那么漂亮。

但是我的存在好像被无视了,从开始她就一直望着窗外。

“你去哪里啊?” 我打破沉寂。

她继续望着窗外,然后居然不慌不忙地戴上了耳机。

浪漫已死。

就这样,我人生中的三个小时被空虚和自卑吞没,外面也早已是白银大地。但是,希望终于降临到我的头上,因为她的手机没电了。她摘下耳机,转头看了我一眼,销魂的红唇让我欲罢不能。

“我今天早上梦见了你。” 我说。

“梦见我什么了?” 她问。

“梦见你的手指划过我的胸膛。”

她开心的笑了,夕阳的光把白色的雪丘,她棕色的头发和眼睛勾上了金边。

“我是爱你的,我给你画的画还记得么?” 我毫无顾忌的问道。

“我不认识你。”

“暂时还不认识我。”

她说话时我已经听不见了,视觉开始变得模糊,连续性的刺耳声干扰着我的五感。我趴在床上,胸口很闷,苟延残喘的心脏依然有规律的跳动着。枕边的手机在作响。


我还在写。(六月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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