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搬进这屋子已经有一年半载了吧。
坦白说环境是真不怎么样——天花板落着估计几百年也除不尽的灰尘,每次一瘫在沙发上,伴随的是眼睛的揉瞎及沙发咯吱反抗;楼上还有一对夫妇在吵个不止休的架;因为这栋楼挨着大马路,所以一到晚上经常有摩托车的“滋滋”的响声亲切问候。
我现在是谢天谢地房租把租房钥匙给我的时候还慈爱地传递出一个同情怜悯的眼神作以问候,让我住下来后心脏再咯噔也咯噔不到哪里去。
我租这个房子绝大一部分原因是离公司近,以及……没钱交上一个房子的租费了。如今我晚上一闭眼,就会忍不住想没钱的苦酸日子还得要持续多久才可罢休。这还不是重点,主要是我一想这事就再也睡不着觉了,恐怕是穷累了,我的身子骨已经经不起折腾,开始对我做无用的骚扰与惩罚了——这番折腾,我估摸着得与我没钱的日子同步才合理。
今天也是失眠的一天。我只好发呆,手机上的社交软件早就对我没了吸引力,毕竟没什么互相联系了,今夜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楼下附近似乎有个夜店,依旧是敞亮极了。之前听我朋友说去蹦迪玩到三四点还才刚刚起劲,我倒没有实践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猛的一声落地声,把我的神给拉了回来。我猜想是风太大把什么东西给撞倒了吧。懒得起身的我,却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进勉强算得上是客厅的房间。
我没有开窗的习惯,何况今夜晴朗无风。
这房子的窗户质量差得很,我也没有额外的钱再搞防盗措施,小偷要想对我这下手那简直是轻而易举。我随手拿起扫帚,脑子里开始假想起与小偷的斗智斗勇环节,要是这玩意儿把我银行卡偷走了,那我这辈子怕是不要再想睡个踏实觉了。
定眼一瞧,客厅里确实有个家伙,我开了灯,见对方是一小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正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我。我拿起扫帚,打算一棒子先把他打晕再说。但奇怪的是,我明明打中了啊……这家伙,竟没受半点伤害。
“喂!”小孩叫道,身影却若隐若现。“见到鬼,你是时候该晕过去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留心瞧见了这家伙纸片般的身体和血肉模糊的手腕,一副难以言表的不可思议,压根就没有晕过去的想法,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鬼,我哪里想到我活着也可以望见这一奇观!
“你……”鬼见我没有按常理吓晕,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我无厘头的兴奋起来,决定好好和鬼小孩探讨一下人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以及鬼是真实存在的这么一个伪科学判断成为现实的感想。
“我看你那样子……是割腕死的吧?”我试探性地问道,心想着要是把这鬼公开于世,我说不定就有希望摆脱穷苦的命运了。
“你怎么不怕我!”鬼小孩叫道,“我是鬼啊,完蛋,要是被其他鬼知道我被活人看到了,我非被笑死不可……”
“又不是小偷来偷我钱的,我怕什么?”自小对鬼片情有独钟的我,对于这位没有丝毫杀伤力的鬼毫无恐惧之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割腕死的?干什么死的啊?”
“你好烦啊。”鬼幽幽地抱怨着,“如你所见,不就是切了手腕一刀嘛。”
“才多大啊就自杀,还割腕自杀,多疼啊。”我顿了顿,思索着我要是死会用个什么样的死法。反正不会是割腕和火烧,上吊和被人掐死应该是最没有痛感的了。
“你要是待在我那个家庭里你也会逼的要离开人世!”鬼小孩激动起来,“爸爸亏了几十万生意逃走了,一群人堵在我家门口要债,我妈因为这个天天打我,死都比这快活!”我开始后悔去问他的死因了,他一激动就浑身抽搐,加上毫无生命力的肉体和血迹斑斑的伤口,倒是越发吓人了起来。
“那你他妈估计不是亲生的,”我心里琢磨着,没好意思开口,毕竟没必要和鬼斗这窝子气。“来我这是要干吗?单纯想吓吓我?”
“哪来的事!”鬼小孩反驳道,看样子我没有被他吓晕这件事让他没有里头的无地自容起来,“上面的鬼打发我来这为一个新鬼引路去鬼门关……可是奇怪,我哪里有找见死鬼……”
我背后起了堆冷汗,悄悄问他“小鬼,你……见过死鬼长什么样吗?”
“没见过,”鬼小孩摇了摇头,没有气色的脸又添上一点苍白,“我是个新鬼,今天可是第一次见……不会来晚了,让那刚死的鬼给逃了吧?”鬼小孩正了正身板,突然间惊恐万分地死瞪着我。
“喂,”一个气虚的声音进入我耳朵,“你是死的……还是活的?”
我眼睛失了神,想起经过药店的时候顺手偷了一罐安眠药。
“我只是为了让自己睡好而已……”我恍然道,“没想到……会死人……”
我就是那个无厘头的死鬼。可是我一直以为,我还活着,我没死。
写在后面: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在为现实撕心裂肺,我不清楚,也不否认,同样也始终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