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四四方方亮着光的地方,不只是家的温馨,也可能是闪烁着的LED灯,刺眼而明亮。

一群人聚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屋子,书本或许有条不紊地堆在桌子上,当枕头,或许杂乱无章的铺了一片,反射着隐隐的光。或许它们的主人正酣然入梦,幻想未来的那些事儿,或许畅聊着,欢笑着,忘乎所以,全然不知下一刻……

轰!

吱呀——

轰!砰……

一共两脚,第一次门被反弹了回去,第二次破门而入。血管一下子涌上一股震惊,低头假寐的也终于舍得睁开眼,哄堂的吵闹声一瞬间凝固,一阵噼里啪啦的椅子扭动的声音之后。那个男人,他怒瞪双眼,气势汹汹而来!

“一群小兔崽子!?过三天呢全,家里人都死光了,哭丧了,全要不要脸?你们家全是妓女吗?要去卖吗?!”

不堪入耳的谩骂声自他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口中喷出,估计唾沫是少不了的,被破口大骂了一会儿,一片寂静无声。本来就黝黑的头皮,涨了些许红血,短腿,黑裤子,搭着身黑外套,黑皮鞋,袜子也是黑色的,俨然一颗黑色炸弹——骇人至极

大家纷纷低着头,不敢言语,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他又大步流星的上了讲台,他不需要一声形式的“老师好”,也不管大家什么反应,就挥动起粉笔,不管不顾的讲起课。学生都习以为常的低头假寐,有了昨日的教训,也没有人敢当出头鸟,嘀嘀咕咕了,俨然满堂鸦片无声,老师问问题也并没有人应答。

“第三排,第二个,你来回答!”

一个女生站了起来,走了思,身边人就小声相告,她听不清,眼睛努力撇着同学的课本,小心翼翼的说了答案,老师就让她点下一个该叫的人。堂堂语文老师,自己教的学生?!叫什么名?才不屑一顾。还总说自己仅仅只记得最后一名,那是他教学生涯羞耻的事儿。

“君不爱人,将无国,就像我爱我儿子,你们都算啥?你们在我眼里连我儿子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有些人总说爱学生,全是假的!现在的故事总讲给人要心怀天下,要奉献,实际上谁也做不到,大家都是精致的利主义者!”

大家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涌上一段父子手牵着手温馨漫步的画面,又或者电影院里的父子情深,总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40来岁了,没自己儿子长得高,走路还偏偏把头倚在初中儿子的肩上,露出一排被烟熏过的牙齿,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看得出来他是真爱儿子。

清风刮在身上,暖阳人间正好,这个自自诩无欲无求,生而向死的中年人,也是颇为有趣的!

他教三个班,是一个普班的班主任,在我们班和一个职高班也有任课,据说他对另外两个班简直是凶恶至极,惨无人道。上面的事情来自于他们班同学的口口相传,听的人甚是震惊呀!

在我们班倒是不常讲脏话,学生冷暴力他,也不骂我们,我和同学知道了这事,却纷纷庆幸自己没有被如此惨骂过,哈哈哈——

“真是骂的太牲口了!”

“对呀,为人师表,讲出这话也是无敌。”

“不过他这人也很好,说谁就是谁,从来不阴阳学生,比如有一次直接走到一个女生面前,就说你是这个班最没出息的,说完也就说完了,大家也都习惯了他是啥脾性,不比那些天天在讲台上一口一个某些学生的好?!”

“他这人肚子里的墨水是很多,讲课也不是一般的好。”

“是啊,从古到今,哪几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记得住,引经据典的讲。”

“哈哈哈,骂人也是,我们班里有人桌子上放了袋瓜子,他说哼,你们不懂事,不知道吃瓜子的都是些什么形象,古代文学里脸上长着颗大黑痣,站在门框边揽客的媒婆才嗑瓜子。你们也要抢着招揽客人啊,给我放了!”

我和同学,一句接一句的聊,笑的大板牙都露在外面,瓜子,当然还是要不受影响要备的,好多人都会有。只不过以后上课之前,一听是语文课,必须得十万火急的收起来,紧张极了!

我本来以为他这人心直口快,总给人以没心没肺之感。话说一次上课结束还没有打铃,他叫我去取一套试卷,也不知道是他,还是另一个班的学生数好的三套卷子,就贴心的整整齐齐另外放着,我便拿回来,分发完了,他便把剩余的拿了走。

我简直是问了一万遍有没有人缺卷子,方才刚走,便有一声质疑起伏……

“谁发的卷啊?我怎么还缺一张?我还以为两张呢!”

我说“别人也发了。”没多说,学生嘛,缺卷少卷的事情也是搞笑,总之发卷子永远会有误差,这难道也算是悖论吗?

我上了二楼,去他的办公室,结果零个人,我也不好乱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却听见外面掷地有声的脚步,和剧烈咳嗽的声音。我于是心想:太好了!

语文老师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问我是不是缺卷子,我说“嗯,缺一张。”

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拿吧,看看缺哪张。”

他是笑着讲的,但我却觉得有些渗人,我一秒钟便寻见了试卷,刚要离开……

“你们班,怎么回事?死气沉沉,这样下去不行啊!”

我回:“是的,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们别看我平时唠唠叨叨,说也是希望你们好啊!”

我又点点头“嗯。”

看着他的目光如炬,难解的模样盯着我,我心里也突然五味杂陈。接着他继续说:“哎,你们班不好,不如隔壁那范老师班啊,李老师班。”

一听他说我们班不好,点头更是点了,斩钉截铁的一句:“嗯,你说的都对!”

他应当又自言自语了一些话:“哎,那是怎么回事呢?是班级氛围有问题吗?可教你们的老师都很好啊,你们班主任也挺费心,那是谁的问题呢?”

我看着他眼睛瞪得很大,又挺失望的叹息模样,我的回答是:“是我们学生自己的问题呀。”

他不再问话了,我的脚步也朝向了门口,噔噔噔的小跑下了楼,马上就要放学了,我递给了缺卷的同学一份试卷。也便刚刚好打了下课铃,简单分享了老师的问话,着急忙慌的去向了食堂的方向。

第二天吃过早饭,想着回来去打水,刚好老师也准备上楼,我就向他打了声招呼,一般来说他冷漠的很,还在班里常说:才不愿意学生说老师好这三个字,懒得回!

我偷偷记着,偏要和他打招呼,虽然吃过好多冷脸,但却也习以为常。

“老师好!”我一面假笑,一边准备朝向饮水机。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露出排整齐的牙齿,从衣服的兜子里,掏出一盒牛奶,递给我。

“你不喝吗?老师你留着喝吧!”

“我不想喝。”

“那留着给你儿子喝吧。”

“我小子也不喝。”

我于是问他买这盒牛奶的缘由……

“学校发的,给你吧。”

我接了过来,盒子上还沾着热水,一定是学校给老师们分发的都是加热过的罢!我们买到的,只会是新鲜刚从纸箱出炉的凉牛奶~

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他大步流星踏上了楼梯。心里一阵不可思议,他可是我们的那个最不近人情的语文老师啊,讲给同学,他们也相当震惊,可转念一想,在语文课昏睡的日子,补其他作业的时候,又一阵不好意思。嗨!~

打铃!老师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讲课!讲的是《大战中的插曲》。

迷迷糊糊,听他在说百团大战,日本……

“武汉大学,211,985,工程大学。”

这一次,他的语气忽然犀利,伴随着一阵冷哼,一边在黑板重重的敲上这几个字,同学们都抬起了头,好多人最近也刷到了关于武汉大学的奇葩事件,所以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回应着老师的话……

“1972年中美建交,1973年中日建交,武汉的高校啊就差双一流了,当时日本在武汉大学驻军,为了纪念死去的本国同胞,种了很多的樱花树,现在的武汉大学还以樱花城的景点,人们去还去观赏呢,据说樱花还是很漂亮的!”

老师咳嗽了一下,又冷哼。

“据说樱花相赠,这是在招魂呢,武汉大学还被称为樱花大学,而沾沾自喜,现在日本还向中国售卖,上等品种的樱花树呢,上等品种,那可不一般!由此可见,日本元素并没有消失,一不小心造成了一些一不小心,精心酝酿的事件!”

他又转头重重的在黑板敲了1945.8.15,那是日本投降年份……

“武汉大学前几天会议室座椅的套子上搞了块白布,上面说是有个大太阳呢,回应说,不好意思,搞错了,一不小心精心谋划!”

“你们等哪天也在院子里种点樱花树,没有上好的品种,你们就去和日本买点,打死你!”他把“打死”俩个字嚼的格外用力。

“武汉大学在坟地,其实你们也在坟地。”

接着他指着窗外的松柳说:哪有正儿八经的学校会种这些树,学校一般是果树,就比如孔子在杏坛讲学……

学校一般建在坟地,这倒是毋庸置疑的事。

“活了40来年,没开过日本的车,丰田,本田,铃木了……有一次喝酒,我有个同学叫我帮他把车开到酒店,不帮!我这人有病。”

接着又哭笑不得的是,他又开始蛐蛐自己的宝贝儿子。

“我小子喜欢吃日本食物,咱这以前还开着一家日料店,生鱼片了,鱼子酱了,吃我一次花我70多块,哼,气死我了,反正是一种不正常的情感。

我们在下面小声嘀嘀咕咕的笑。

“阅兵的时候请了个日本首相,鸠山田纪夫,71岁的老头,国内反对,儿子也反对,老头回了日本,被各方面围攻,甚至有人提出暗杀他,这人当政也算中日和平的时代,他也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吧!”

……

“我这人对日本有深入骨髓的民族仇恨,日本投降最大的罪犯天皇,我国军方还完全免责,不追究,对日本的小孩儿也那么好,来中国上学生活,一群日本人依然在我们的领土。”

“历史不能忘,但也确实不能太极端。前几年在这儿上课的日本学生,上午不敢去学校,怕被杀,对人家妇女小孩儿动手,太不人道!”

……

  什么最大的,方的,板块,小岛……我听他对日本的地理的描述,几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儿,黑板上斩钉截铁的日期,心中不免一声赞叹啊!但我不像他脑容量那么大,记不住!

“近代中国开始衰亡,大概是在乾隆后期,也就是1761年,1840年鸦片战争,又签了南京条约,里面有一条割让香港给英国,从1997年7月1日,150多年目前为止,台湾回归依然遥遥无期,我估计是等不到了。我死了之后来我的坟前,写张纸,上面要写着台湾回归了,烧给我吧,我那小子指定指望不上,哼!他就跟汉奸一样,气死我了!”

说完这些,黑板上剩下重重的一串日期,下课铃响了,我们也没人想着说“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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