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日周
本周三是沐沐豆的9岁生日。沐沐豆盼着这个生日好久了，从8岁生日过完那一天开始就天天想，最近则是以倒计时的姿态日日盼。爸爸奉劝沐沐豆，无需那样着急，等待的过程才是最幸福的，真到了生日那一天，时间会“嗖”地一下飞快过去。沐沐豆说不，还是要生日快点来。
为了让沐沐豆的幸福感体验久一些，爸爸妈妈为沐沐豆安排了“生日周”活动：生日当天，沐沐豆在家享受“优惠”待遇，不用写额外的作业，可以吃蛋糕、看电视；星期五的晚上，包括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在内的全体家庭成员聚集到一起，吃生日宴；星期六的白天，沐沐豆在家开生日派对，招待自己的朋友们。星期天呢？就不安排活动了，需要收心、补作业。
“生日周”的安排确实让沐沐豆多兴奋了几天。从周三的“作业优惠日”开始，直到周六的乐翻天儿童派对，这几天里沐沐豆完全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新课文、新知识，只知道自己可以放肆玩、不用学——也不知道是谁允许的。当周六的派对结束，沐沐豆恋恋不舍地送走最后一位同学后，她便一屁股栽倒在小床上，双目呆滞地望着上铺床板。
“为什么今天是周六，不是周三？”沐沐豆喃喃自语。
“沐沐豆，该学习了啊。”妈妈正在收拾飘落一地的气枪彩带，蹲着走进沐沐豆的小屋。小屋里的彩带尤其多。
“为什么人要学习？”沐沐豆跟着妈妈的话继续设问。
“不学习也可以，下来把彩带拣干净。”妈妈的声音没那么柔和了。
“那算了，我还是躺着吧。”沐沐豆伸出脚丫子杵床板。
“不拣彩带你也得学习，明天必须把作业都补齐。”妈妈切换为命令口吻。
“全补齐……我的妈呀……”沐沐豆知道自己究竟欠了多少账，她不知道该如何把明天对付过去。她问妈妈，“明天咱们吃什么？”
“剩饭。”妈妈提溜着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气哼哼地走出小屋。
“管管你闺女去吧，玩疯了。”沐沐豆听到客厅里妈妈在找爸爸投诉。她支楞起耳朵。
“嗨，一辈子能有几个9岁生日？玩呗。”爸爸不以为然。
“你就接着惯她吧，看能惯到多大。来，你闺女不干的活儿，你给干了吧。”妈妈要和爸爸交接垃圾袋。
“你这不正干得顺风顺水的么？”爸爸不接招。
“我得赶紧去先把牛肉炖上。再晚炖不烂了。”妈妈说。
哦？明天竟然还有新鲜的肉吃？沐沐豆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但立刻陷入怀疑中。第一，妈妈刚才跟自己说了明天要吃剩饭，妈妈一般说话比较实诚；第二，妈妈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她做饭不正常。
“不是剩了好多披萨、小吃什么的嘛，后天都吃不完啊。”爸爸替沐沐豆问。
“明天多多回来。”妈妈说。
听到这话，刚才还像蔫黄瓜一样瘫在床上的沐沐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多多是沐沐豆的哥哥。
沐沐豆属羊，多多也属羊，多多比沐沐豆大整整12岁。沐沐豆上小学之前，多多经常带她到处玩，哥哥就是她的司机加保镖加智能语音助手。沐沐豆上小学之后，哥哥去外地上了大学，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从沐沐豆的世界里“蒸发”了。爸爸说，是因为哥哥就读的机器人专业特别累特别忙，所以寒暑假往往也都泡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回不了家。有时妈妈和哥哥视频通话的时候会招呼沐沐豆过来一起，沐沐豆和哥哥都会说“算了”。沐沐豆觉得，自己和哥哥不是这种打招呼唠家常的交情，她估计哥哥也是这么认为。上次见到哥哥，已经是快一年前了。周五的家庭聚会，多多就没回来参加，大家也早都习以为常。听说哥哥明天要回家，沐沐豆瞬间觉得生日周又得到了“续费”，自己的人生也重新有了盼头。她激动地冲出小屋。
“多多明天回来？！我怎么不知道？”爸爸也惊喜，但比沐沐豆多了一丝小怨气。他觉得自己应该更早知道。
“对啊，多多要回来我怎么不知道？”沐沐豆也凑热闹。她从小就对哥哥直呼其名。
“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吗？都赶紧干活儿啊。我去弄牛肉，你们爷俩把家里彻底大扫除一遍。”妈妈分派任务。
“遵命！”沐沐豆和爸爸互相敬礼。
第二章 笔形机器人
周日一早，沐沐豆“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她看看昨晚特意放在枕边的电话手表，现在时间是6:45，比昨天“派对日”她的自然醒还早20分钟，她的电话手表还处于睡眠模式。客厅传来低沉的走路说话声音，看来平常爱睡懒觉的爸爸妈妈也都起来了。昨天妈妈说，多多要上午八九点钟才能到家。怎么爸爸妈妈这么早就起了？沐沐豆下床，光着脚走到客厅。她看到爸爸正在穿鞋。
“多多快到了？”沐沐豆问。
“还一个小时才到火车站呢。你爸睡不着了，要去接他。”妈妈说。
“我也去。”沐沐豆转身回屋换衣服。
爸爸开车载着沐沐豆，穿过周末清晨的城市。路上的车辆很少，和工作日这个时间段的车流比只有个零头。沐沐豆很少见到城市如此轻松的时刻，她的心情也更加欢快，还哼起了小曲。
火车站则完全是另外一副喧闹的景象。好不容易停好了车，爸爸和沐沐豆紧接着便被裹进拥挤的人流，沐沐豆牵紧爸爸的手。
“这里！”爸爸朝着前方某处挥手。沐沐豆仰起头观瞧，一群陌生的后脑勺被拨开，她看到了多多的脸。
“沐沐豆！”多多用力分开人群，双手托住沐沐豆的咯吱窝，准备把她抱起来转圈——沐沐豆上小学前多多经常这样玩。没想到，多多使足了力气，沐沐豆岿然不动。
“你多少斤了啊？”多多问沐沐豆。
“你闭嘴吧。”沐沐豆不好意思地看看左右。
“你妹妹现在是大姑娘了。”爸爸想接过行李箱，发现多多只有一个挎包。他拍拍多多结实的后背：“走走走，上车说。”
回家的路上，沐沐豆和多多一路欢声笑语。虽然两个人的外形都变化很大，但俩人很快就找回了当年住上下铺的熟络感觉。多多告诉爸爸，他开始找工作了，这次回来是要去面试一家本市的企业，周一面完就回学校去。沐沐豆发现多多不是专门回来给她过生日，稍稍失落了一小下。不过，能和哥哥玩一天，她觉得这个生日周已经相当圆满了。
到家后，妈妈已备好丰盛的瓜果梨桃，拉着多多在沙发上嘘寒问暖，沐沐豆凑在一起边吃边听边插话，爸爸则接力妈妈继续做饭。多多说，现在工科应届生找工作竞争很激烈，不仅要有好学校、好专业、好成绩，还要提交自己的作品，准雇主看完觉得应聘者确实有能力才会录用。可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哪有实力做出成熟的作品呢？好多人被迫去外面买现成的作品，由此还催生了一条新的产业链。妈妈惊讶说当年她自己找工作的时候认为没赶上分配或者爸妈安排就很吃亏了，没想到多多这届更不易。沐沐豆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她对找工作的话题不感兴趣，她想让多多带自己玩。但很快，爸爸把饭菜端上桌了，沐沐豆和妈妈、哥哥一起入座，爸爸也加入了聊天，话题无非还是学业、工作这些题目。沐沐豆觉得无聊，只能闷头吃菜——还好牛肉很烂很香。
“吃完饭我就走了，得先去拜访一个老师，帮我参谋一下明天面试的事儿。”吃到一半，多多突然发布离别预告。
“这么急？”爸爸、妈妈和沐沐豆三人异口同声。
“是……”多多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我还要赶去老师家吃午饭，还好咱家开饭早。”
妈妈看了一眼爸爸，对多多说：“让你爸送你过去。”
“不用，有个师兄过来接我一起过去，他马上到了。”多多边擦嘴边看了一眼手机。
“晚上回来吗？你的上铺我收拾了半天呢。”沐沐豆问。自从多多去读大学后，沐沐豆就把多多原来睡的床铺变成了自己的杂货铺加垃圾场。
“不了。”多多笑着看了一眼沐沐豆，“我住师兄家，他那儿离明天的地方近。”
爸爸、妈妈和沐沐豆三人闷头吃饭不语。
“那我走啦？”多多不吃了。沐沐豆也停下筷子。
“去吧，注意安全。”爸爸继续夹菜。
“让你妹妹送你下楼吧。”妈妈说。沐沐豆看哥哥，她看到多多冲她挤了下眼睛。
“走！”多多拿上包，沐沐豆和他一起出门。爸爸妈妈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多多，你还不如不回来。”摁下呼叫电梯的按钮，沐沐豆找回了昨晚送走最后一个同学时的失落感。
“我不回来，怎么把我最新研制的机器人拿给你？”多多盯着妹妹，脸上一半是得意，一半是神秘。
“机器人？你给我带了机器人？”沐沐豆叫了出来。
“嘘……”多多示意妹妹小声，别把爸爸妈妈喊出来。电梯来了，俩人走进轿厢，多多摁1楼。
“快把机器人拿出来！”沐沐豆催促。她怕电梯进来人，哥哥又不拿了。
多多从包里拿出一支签字笔，递给妹妹。他期待地看着沐沐豆。
“这也叫机器人？”沐沐豆觉得多多在拿她开涮。
“这是最新式的机器人！”多多解释，“你以为机器人都是有手有脚、有头有脸，能跳舞的那种？错！凡是有大脑、能活动，可以替代人类做某些工作的，都属于机器人。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噢……”沐沐豆能听懂哥哥的话，但她还是觉得这个“笔形机器人”一点都不酷，提不起兴致。
“我告诉你，这是最酷的机器人。知道它能干什么吗？”多多的脸再次被得意和神秘瓜分。
“能干啥？”沐沐豆抬头看轿厢显示屏，马上到1楼了。
“握在手里，它能带着你自动书写、答题。没有不会的。”多多揭晓答案。
“自动答题笔？！”沐沐豆惊呼。
“嘿嘿，你哥的最新研究成果。”轿厢门打开，多多扶住沐沐豆的肩膀，让她不要出来。多多跨出门后回过头，目送着电梯门重新关闭。沐沐豆手里捧着自动答题笔，不知所措地望着哥哥。
“生日快乐。”电梯门合龙的一瞬间，多多冲沐沐豆做了个鬼脸。
第三章 小试身手
多多走了，沐沐豆在电梯里摁下“28”，那是她家的楼层。电梯缓缓启动上行。往常，沐沐豆都是仰望着轿厢上方的显示屏，一层一层地数数打发时间。今天，沐沐豆将哥哥留给她的笔形机器人翻来覆去地端详研究，她头一次感觉到电梯里的时间不够用。
怎么看，这个“机器人”都只是一支普通的签字笔——没有按钮，没有显示屏，更没有电视上机器人都有的四肢和脑袋。当然，也可以说作为一支签字笔它并不普通，因为现在市面上的签字笔都印有花里胡哨的图案，或者至少有简单的配色。而这支笔形“机器人”，通体乌黑，没有一丝的颜色变化或点缀。如果不仔细看，沐沐豆甚至找不出笔帽和笔身的扣合处在哪里。沐沐豆想起自己小时候见过，多多的学校搞科技节，他制作的机器狗也是乌亮乌亮的。没错，眼前这支笔确实是哥哥的作品。
28楼到了。沐沐豆把“机器人”掖进裤子，再用上衣盖住，走进家门。她听到爸爸的声音。
“沐沐豆还没吃完吧，怎么都给收了？小心她急眼。”
“吃不少了。让她学习学习她哥，别光想着吃和玩。都9岁了。”妈妈在厨房里说。
沐沐豆确实还没吃好。要不是为了送多多，她不可能半途离席。
“沐沐豆，没吃饱的话咱们晚饭早点吃。”爸爸主动承认错误并提出补救措施。他不知道沐沐豆眼下对吃毫无兴趣。
“我吃饱了，该写作业了。”沐沐豆谢绝爸爸的好意。
“哟，出息啦？”妈妈从厨房走出来，“老沐，看来咱们怎么用嘴说，也不如多多现身说法来得有效果。”
“切！”沐沐豆懒得和妈妈争论。她钻进小屋关上门。
“沐沐豆心里还是挺有谱的。”妈妈的声音隔着屋门闷闷地传进来。虽然这句话往往意味着一段表扬夸奖的开始，沐沐豆此刻已经无心再跟踪外屋接下来的对话。她从书包里翻出数学小卷子铺到书桌上。在三大主科里，沐沐豆的数学相对最好，她要先用自己比较有把握的题检验“机器人”的成色。
第一道题是快速计算。沐沐豆拿起“机器人”，深吸了一口气，又把它放下。她从笔袋里找出自己最熟悉的那支签字笔，先在卷子上写了几个答案，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前面的几道题很简单，沐沐豆不假思索就写出了答案。从第三列起，计算的难度明显增加，沐沐豆开始觉得吃力，她需要在旁边打草稿列竖式。这时，她把目光转向“机器人”，它仍像刚才一样黑漆漆地躺在桌上，不显山不露水。沐沐豆抄起“机器人”，摘掉笔帽，用笔尖对准卷子上的第一道“难题”。
作答还没有开始，沐沐豆倒感觉自己的思路变得清晰了些。望着笔下的题目，她感觉自己脑海里出现了规整的竖式，两个乘数以及计算符号、分隔线都已录入完毕，就等着一一相乘、叠加后输出答案即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机器人”侵入并掌控了自己的大脑。她放松身心，任由大脑继续发挥。然而，竖式下方的乘积刚现出一点端倪，就变得一团模糊，连上方乘数的模样都看不清了。沐沐豆不得不尽力集中精神，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痛苦地重新对焦。“机器人”就这点能耐吗？沐沐豆心生疑惑。
就在这时，沐沐豆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引导着她的右手缓缓移动。不是迅猛的拉拽，却有着一种不由分说的坚决，像是拖着几千吨重量的火车头在慢慢起步。沐沐豆下意识地握紧“机器人”，她怕自己的手被“机器人”甩掉。然而，“机器人”并没有加到多快的速度，就进入了匀速游走的状态。沐沐豆看卷子，一个个清晰的数字出现在试题右侧。她无法凭心算核实这些答案是否完全正确，但她快速扫了一眼题目以及答案的首位数字和末位数字，她相信自己笔下流淌的正是准确无误的答案。
第一题“快速计算”之后是第二题“脱式计算”。“机器人”继续拖着沐沐豆的手在纸上徜徉。由于脱式计算需要书写的内容较多，沐沐豆觉得“机器人”的速度有点慢了，她开始主动发力，引导“机器人”快速向右向下作答。令她惊喜的是，富有主见且力大无穷的“机器人”，竟然像收到了她的指令似的，随着沐沐豆的“摆布”加快了答题速度，很快便适应了脱式计算的书写量。看着自己刚刚“写就”的大量计算过程，沐沐豆再次确信“机器人”的答案准确无误，甚至可说是标致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知不觉地，数学小卷子就这样写完了。沐沐豆看表，分针比她进屋时只前进了五个小格，这还包括了她翻找卷子以及自己口算前两列的时间。
照这个速度，补完一周的作业花不了太多时间。这个生日周剩下的最后半天时间，搞定作业绰绰有余，还能有得玩！沐沐豆开始将她的“魔爪”伸向语文和英语作业。
“多多同学，你拯救了我的生日周。”沐沐豆回头望向哥哥昔日战斗过的上铺床榻，感激地说。
第四章 保密
周日的夜晚，沐沐豆几乎是一直睁着眼睛度过的。前半夜，她兴奋于获得了笔形答题机器人这个“神器”，以后再也不用为写作业发愁了，放学后的时间几乎都可以用来玩。后半夜，她开始纠结于要不要在考试时动用“神器”的问题。虽然沐沐豆很想考试的时候也能不动脑子还取得好成绩，但她觉得用自动答题笔考试属于作弊，这关乎到个人的品德问题，特别是长期、无差别地作弊，似乎更加不光彩。或许，她可以只在某个特别的考试中使用自动答题笔？直到天光放亮，沐沐豆也没有就这个问题思考出答案。
起床后，沐沐豆从书包里取出自动答题笔，小心地装进自己的校服裤子口袋里。她不知道今天在学校的什么场景下会用到这支笔，但她仍然决定将它贴身携带，随时取用。
妈妈骑小电驴送沐沐豆上学。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沐沐豆看到了她的好朋友陈悦悦正在向学校步行。
“妈妈停车，我就在这儿下。”没等小电驴停稳，沐沐豆就“嗖”地跨了下去。她一边向步道跑一边高喊陈悦悦的名字。看到是沐沐豆在叫她，陈悦悦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个笔怎么样？！”陈悦悦激动地问。
“神了！”沐沐豆脱口而出。她看到陈悦悦的表情有点奇怪，突然意识到陈悦悦还不知道自动答题笔的事情。
“神了是什么意思？我送你的不就是一支彩绘签字笔吗？”陈悦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问的是自己在周六的生日派对上送给沐沐豆的笔。
沐沐豆没准备瞒着陈悦悦自动答题笔的事情，但她觉得步道上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用力地挎上陈悦悦的胳膊，一只手掩着嘴说：“走走走，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和你慢慢说。”
早上八点的校园，从大门到楼里遍地都是学生。沐沐豆就这么挎着陈悦悦走到了她们班教室所在的三楼，然后灵机一动拐进了教室旁的音乐排练厅——早上前两节课各班都是主科，十点之前这里绝对没有人。
“咱们不进教室吗？快上课了。”头一次进到冷冷清清的排练厅，陈悦悦有点慌。
“给你看个好东西。”沐沐豆还在兴头上，她完全没觉得脱离大部队进到这间略显阴沉的房间有何不妥。她小心翼翼地掏出自动答题笔，郑重地举到陈悦悦眼前。
“这什么呀？别人送你的笔？”陈悦悦定睛观瞧自动答题笔，看不出个所以然。
“对，多多给我的！”沐沐豆给陈悦悦讲过多多的事迹，“酷吧？”
“黑不拉叽的，哪里酷了……”排练厅的光线昏暗，陈悦悦对自动答题笔的第一印象不佳。
沐沐豆给陈悦悦讲述自动答题笔的来龙去脉，从多多回家，一直讲到她用这支笔写完上周的作业。陈悦悦听呆了。她感到世界上只剩下沐沐豆的声音和这支貌不惊人的笔，其他的一切都褪化成了模糊的背景。
“你不相信？”沐沐豆发现陈悦悦定格了。
“信！这要是别人跟我说有这么一支神笔，我绝对不信。但你沐沐豆和我说，而且说了这是你那个传说中的多多哥的作品，我绝对信！”陈悦悦眼睛放光。
“哈哈哈哈，这绝对是我这个生日收到的最酷的礼物！”沐沐豆的兴奋度随着陈悦悦的配合螺旋上升，早忘了刚刚陈悦悦还期待着她赠送的彩绘签字笔能在一众礼物中脱颖而出的事情。
“这绝对是划时代的伟大发明！”陈悦悦也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彩绘笔抛到了九霄云外，“我能试试吗我能试试吗我能试试吗……”
“小心，别把它碰掉了，这可是机器人，里面有精密元件！”沐沐豆示意陈悦悦动作幅度小一些，“这样，你随便拿一本书出来……”
陈悦悦这才想起她们一直傻傻地背着沉重的书包在说话。她抖落书包带，要把书包快速褪下来。
“你俩怎么在这儿？！”一个男孩的声音划破排练厅的空气，吓了沐沐豆一个激灵，陈悦悦的书包也“咚”地掉在地上。她俩转头看，是同班的汤元苑。
“我俩说点事儿……”沐沐豆有点做贼心虚。她觉得知道自动答题笔的同学不能太多，否则这个“神笔”就不灵了。无论这个“知情圈”怎么划定，汤元苑绝对不可能落入圈内，大多数男生都不行。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把笔往身后藏。
“说什么国家大事呢这么重要？都上课了，章老师看你俩不在，让我出来找你们。”汤元苑边说边往前凑。沐沐豆和陈悦悦赶紧看向排练厅的挂表，妈呀——确实已经上课八分钟了。沐沐豆介绍自动答题笔的身世竟然说了这么久，两人都浑然不觉。
“你手里拿的什么？”汤元苑注意到沐沐豆背后有猫腻，“是根笔吗？”
“没什么没什么，跟你没关系。”沐沐豆后退半步，保持和汤元苑的一臂距离。
“就是，哪儿有笔啊？这里只有女生的话题、女生的东西，你不用知道。”陈悦悦反应也不慢，她前进半步挡住汤元苑的视线，“走走走走走，回班去。”
汤元苑狐疑地盯着沐沐豆和陈悦悦。他侧移半步，示意两位女生先走。
“走走，再晚要挨章老师骂了。”借着陈悦悦的掩护，沐沐豆已经把自动答题笔转移到裤兜里。她拉上陈悦悦大步流星往外走。汤元苑皱着眉头跟上她俩，走出排练厅。
走廊里，陈悦悦低声和沐沐豆耳语，“今天第四节课的数学小测验，能不能……”陈悦悦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汤元苑，又看看沐沐豆。
沐沐豆秒懂。她没想到，这个她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这么快就被她最好的朋友提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不必现在答复陈悦悦，但最晚的答复期限是第三节课结束后。她下意识地捂紧裤兜。
“自动答题笔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沐沐豆暗下决心。
第五章 下不为例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沐沐豆完全不知道这一节课章老师讲了什么，她的思绪都被自动答题笔的事情占据。一周前，她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8岁小屁孩，和身边的朋友们无话不说；现在，她就得把一个天大的秘密存放在自己的肚子里，不再能和朋友们畅所欲言。难道只是过了一个9岁的生日，人就长大了这么多，要多承担这么多？陈悦悦的数学一向不好，家里又对她要求比较严格，好几次数学成绩发下来，都能看到陈悦悦在座位上哭。她太想考好一次数学了！何况，自己已经在狂补作业时享用了自动答题笔的畅快，陈悦悦却只是听说过，还没体验过这支笔的神奇。假如自己没有告诉她这支笔的事情也就罢了，告诉了她这支笔的存在却不同意把笔借给她，自己未免太冷酷无情了。但是，如果陈悦悦这次考出了好成绩，之后每次数学考试都想继续用这支笔呢？如果陈悦悦每次数学考试都用这支笔，自己又在什么时候用呢？一支由现代科技打造的神笔，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就已经对自己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沐沐豆不愿再往下想了，她觉得自己想不了那么远的事情。不管自己是8岁、9岁还是80岁、90岁，她现在只想找个人把所有的烦恼一吐为快。如果现在在家，她会立刻找爸爸或者妈妈吐露实情并寻求帮助。可是，现在才上完今天的第一节课。
“田菲，陪我去厕所。”沐沐豆走到斜后方的座位，拉起她的另一位密友。田菲比班里的其他同学年龄都大，沐沐豆觉得她最成熟。
“干什么干什么？我没尿，看书呢正。”田菲被沐沐豆生拉硬拽着离开座位，不情愿地把一本《这题超纲了》放回桌斗里。
“没有也得去尿。”沐沐豆拖着田菲往前。
“好好好。”田菲懂了，沐沐豆有事要和她说。
沐沐豆拉着田菲走进楼道，跟随上厕所的人流走了几步路，就一个闪身进入音乐排练厅。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和早上的唯一区别是又亮堂暖和了些。不等田菲发问，沐沐豆便连珠炮一般讲述了自动答题笔以及陈悦悦要借笔的事情。这次沐沐豆大大简化了情节，她怕又超时。
“真有这么神的笔？”田菲眨着眼睛看沐沐豆。
“喏——”沐沐豆从兜里掏出神笔，给田菲展示。
“你哥就不能多做几支吗？咱们姐几个人手一支，还费什么劲借来借去的。”田菲的思路果然更开阔。
“这我倒没来得及问……”沐沐豆回想昨天多多和她分别的场景，当时她连这根笔有什么功能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哎呀你快说眼前的问题怎么办，我应该借给陈悦悦吗？”
“借！当然得借！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田菲回答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
“你想啊！用这个笔考试，相当于只是找个人替考而已，社会上的考试这种事情多得是。如果能蒙混过关、一劳永逸，为什么不帮朋友这个忙呢？但今天只是一次小测验而已。悦悦如果一直用这根笔考试，回回考100分，但数学水平一点没长进，老师又不傻，那还不是迟早露馅儿？这种给自己、给别人都惹麻烦的事，就不要做了。所以，你要和悦悦说好，她想用这支笔扬眉吐气一回，没问题，但只能借给她这一次。当然了，如果她觉得今天的小测验不值得一用，想把机会留到期末考试，也可以。让她自己定。”田菲将理由娓娓道来。每次聊天深入到这个程度，沐沐豆都感觉田菲比多多年纪还大还成熟。
“太有道理了！”沐沐豆欢呼雀跃。她觉得自己拉田菲“去厕所”的决定正确无比，这位小孩姐一次性解决了自己的两个困难——要不要把笔借给陈悦悦考试的选择题，以及独自保守神笔秘密的憋屈感。
“你不想用一下自动答题笔吗？”回班的路上，沐沐豆问并肩走着的田菲。
“想，但不是现在。真正需要用的时候，我肯定找你，你跑不了。”田菲冲沐沐豆挤眼睛。
“我跑什么？肯定借给你啊。反正，下不为例嘛。”沐沐豆拍拍田菲的后背。
进班后，沐沐豆和田菲分开，她特意绕到陈悦悦的座位，不动声色地将自动答题笔滑到陈悦悦的桌上，同时附上一张她刚刚写就的小纸条，上书“仅此一次”四个大字。陈悦悦冲沐沐豆递上感激的眼神，沐沐豆迅速接收后返回自己的座位。现在的她既不再怀揣神笔也不再感到困惑，可谓一身轻松。她长出一口气后看看四周。陈悦悦正在小心地收起自动答题笔，面带喜色；田菲已经开始继续看书，不动声色。其他的同学还在和往常一样聊天或追闹，好像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汤元苑，他正眯着眼睛看自己。沐沐豆下意识地回避掉汤元苑的目光，低头收拾课本。
数学测验时，一遇到稍微难些的题，沐沐豆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力，忍不住地抬头看侧前方的陈悦悦。陈悦悦正握着那根乌亮的神笔，从容地书写答案。
健笔如飞的本应该是我啊……沐沐豆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出借自动答题笔时帮助朋友的豪迈之情已是过眼云烟，现在沐沐豆的心头只剩下一丝丝的酸意——一向数学成绩平平的好朋友陈悦悦，这回测验的得分要超过自己了。“你哥就不能多做几支吗？”田菲的玩笑之语重新浮现在她脑海中。这会儿，沐沐豆真希望多多给了她两支笔，让她既能满足朋友扬眉吐气的愿望，也能自己稳操胜券、不落下风。无奈，时间不能倒回，历史不能改写，当下只能靠自己了。沐沐豆硬着头皮解题，她觉得数学比以前难了。
测验一结束，没等沐沐豆开口索要，陈悦悦就主动找了个空当把自动答题笔还了回来，并且附了一张“万分感谢，下不为例”的小纸条。“神器”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沐沐豆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觉得神经紧绷起来。虽然今天在学校她不会再用这支笔，但只要揣在身上，她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不愿把笔留在班里，也不敢揣着笔做运动，干脆找了个理由见习，在阴凉地溜达。
晚上到家，沐沐豆几次想和爸爸妈妈讲述今天的经历，最终都以欲言又止告终。她已经没有早上第一节课时那么强烈的困惑和求助欲望。写作业时，她掏出精心保管了半天的自动答题笔——终于又到了自己独享这支神笔的时刻了。自动答题笔在沐沐豆的引导下忠诚地履行着它的职责，今天的作业很快就被一扫而光。沐沐豆觉得，今天这支笔只是帮她“写完了”作业，却没有让她享受到如昨日一般的畅快感觉。
第六章 善心大发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前，沐沐豆想把自动答题笔留在家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带上了。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数学。毫无悬念地，陈悦悦以满分的成绩豪取第一名，数学老师对她的进步提出猛烈表扬。沐沐豆呢，虽然这次测验里没有不会的题目，但因为马虎丢掉了七分。沐沐豆看着卷子苦笑。
下课后，陈悦悦满面春风地走来，邀请沐沐豆一起去厕所。
“我没尿……”沐沐豆这会有点不想见人。
“哎呀没尿也得去。”陈悦悦的身材比较单薄，拉不动沐沐豆，她从后面推沐沐豆的背。沐沐豆摆头看田菲，那位小孩姐正在冲她窃笑。没办法，沐沐豆站起身。
“那个笔，说好了只能用一次的啊……”路上，沐沐豆嘟囔。她怕陈悦悦反悔。
“哎呀知道知道，我不是答应你了嘛！保证说到做到。”
看陈悦悦确实没有再次借笔的意思，沐沐豆这才稍微松弛下来些。
从厕所回来时，沐沐豆老远就看到汤元苑倚在音乐排练厅门前。她告诉陈悦悦躲着点走。
“小测验考得不赖啊！”汤元苑用高音示意俩人留步。沐沐豆挽着陈悦悦加快脚步。
“别走，小心我告诉老师你们作弊！”汤元苑使出杀手锏。这句话果然有效果，沐沐豆和陈悦悦都定住不敢动了。
“哈哈，果然被我猜对了，你们俩确实在搞鬼！”汤元苑得意洋洋地说。
沐沐豆觉得很恼火。不止是因为她们被“诓”出了马脚，更由于她自己明明没有用自动答题笔考试，成绩也不理想，却还要背负“作弊”的名声。她转过头，气呼呼地走到汤元苑面前。
“你凭什么说我们作弊？”
“对啊，有证据吗……”陈悦悦比较心虚，躲在远处弱弱地帮腔。
“男人的直觉。”汤元苑故弄玄虚，“怎么，还不想承认？要不要我去找章老师，把你俩昨天一早到现在的情况都汇报一下？”
沐沐豆还想再辩驳一番，没想到陈悦悦先吐了口：“你想怎么样……”
这么快就打开了缺口，汤元苑大喜过望。他瞬间从高不可攀的深沉样子改换成笑嘻嘻的求人模样。
“两位大姐，我知道你们没有打小抄，隔得那么远根本抄不到，而且沐沐豆这次……”汤元苑想说沐沐豆考得不怎么样，但看到沐沐豆正怒目横眉地瞪着他，把话咽了回去，“嗨，反正你们肯定有办法。是不是昨天你们在排练厅里密谋时拿的那支笔？我看到你俩偷偷交接笔了。”
沐沐豆不置可否，她要听听汤元苑到底想干什么。陈悦悦则低下了头。
“嘿嘿，如果真有这么好的东西，两位好姐姐，能不能借我也用一下？”说到这里，汤元苑的脸上黯然失神，“不管怎么说，你俩的学习都是很好的，怎么也都是正数吧？我就不行了，考试垫底是家常便饭，在学校被同学嘲笑，回家也要挨我爸妈的‘混合双打’……”
沐沐豆听到这里有些心软。她看陈悦悦，陈悦悦的表情也从刚才的惭愧变为了同情。
“所以，我在想，哪怕只有一次，不管是什么考试都行，我能拿个不错的成绩回家给我爸妈看看，他们以后就能少说几句‘后悔生了我’这类的丧气话。在学校，跟刘航墨、范为骁那些‘哥们’，也够我吹一辈子的了……”
沐沐豆从心软变成了心疼汤元苑，陈悦悦的表情从同情变为母爱泛滥。
“我保证，那个神奇的道具，我用完一次之后就再也不管你们要了，也绝对不会去告老师。你们看，我今天没叫刘航墨他们，自己过来和你们聊，这就是我的诚意啊！”汤元苑并拢食指、中指作出发誓的动作。
“所以，你想怎么用？”沉吟半晌，很久没说过话的沐沐豆开口问道，等于默认了汤元苑猜测的“神奇道具”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我每门考试都想用，也每门考试都不敢用，我怕老师同学们发现我‘作弊’，更怕用完之后就再也用不到了……”汤元苑急得抓耳挠腮。
沐沐豆和陈悦悦对视，两人都感到确实有点为难。
“这样吧，你等我们商量一下答复你。”沐沐豆对汤元苑说。这等于已经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谢谢小姐姐，谢谢小姐姐……”汤元苑忙不迭地道谢。
“行了，该上课了，先回班。别跟着我俩。”沐沐豆找回平时和汤元苑说话的感觉。她拉上陈悦悦往教室走。
“你准备怎么办？”陈悦悦问。
“问军师去。”沐沐豆说。
第七章 组队
体育课上，沐沐豆、田菲、陈悦悦同时提出见习。她们有要事相商。看到“三姐妹”要去开会，汤元苑蠢蠢欲动，半举着手向老师示意他也要见习。沐沐豆瞪了他一眼，汤元苑赶紧把手放下了。随后，汤元苑跟随班级大部队开始跑圈，他眼睁睁地看着“三姐妹”坐在树荫下口若悬河，比比划划。
“真没想到，老娘还没说要用呢，竟然又有人要插队。”田菲平时基本不和汤元苑说话，她觉得大多数男孩都很幼稚。
“咱们应该怎么办呢？”沐沐豆问。
“如果这是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呢，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把这个‘勒索’的人做掉。”田菲对着跑道上的汤元苑比了个手枪的姿势。
“做掉汤元苑，哈哈哈，我不是没想过。”沐沐豆看着汤元苑跌跌撞撞跑步的样子想笑，他活像是中了枪的样子。
“可是，他其实挺可怜的。”陈悦悦悲悯地望着汤元苑。她给田菲复述汤元苑的“悲惨身世”。
“倒是可怜。”田菲摊摊手。
“他也没说要什么时候借用这支笔。”沐沐豆不知何时把自动答题笔掏了出来，放在阳光下反复把玩。在室内总是一团乌黑的答题笔，此时竟放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虽然他可怜，但也不能就直接把笔交给他，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既要让他不去外面瞎说，还能确保他不用这支笔干坏事。”田菲看着“金笔”思索。
“所以最好是咱们可以盯着他的那种？”沐沐豆不知道什么样的“作弊”可以让其他人看着完成。
“有没有几个人可以一起答题的考试？”陈悦悦发散思维。
“时事知识竞赛！”田菲和沐沐豆异口同声。
今天的班会课上，章老师刚刚通知大家，市里组织的时事知识竞赛开始报名了，以组队形式作答时事问卷，每队二到四个人均可。沐沐豆一伙人不关心时政，完全没想过报名参赛的事情。现在除了班长伊灵刘牵头组了一个队伍外，她们班还没有其他同学报名。
“对，时事知识竞赛！有了自动答题笔，咱们肯定能拿全市第一。这样，既帮了汤元苑，也能给咱们班争光！”陈悦悦当过一年班长，虽然已经卸任，但集体荣誉感仍是“三姐妹”里最强的。
“咱们要加入班长的队伍吗？”沐沐豆说的是现任班长伊灵刘。
“一个队最多四个人，咱们三个加上汤元苑，已经满员了。再说，你敢当着班长的面用这支笔？”田菲提醒沐沐豆。以她对伊灵刘的了解，班长大人不仅不会眼馋自动答题笔，而且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在她眼皮底下使用这种“作弊”道具。
“咱们仨和汤元苑组一个队，哈哈哈哈……”陈悦悦设想着这个混搭风格的小队在一起并肩作战的场景。
“把那小子叫过来，咱们和他打个招呼。”田菲说。
此时，班级的跑步队伍正好路过三人落座的树荫。沐沐豆、田菲和陈悦悦三人运足气力，冲着队伍高喊：“汤——元——苑——”
毫无思想准备的汤元苑被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几个男生讪笑着把他推出队伍。汤元苑颤颤巍巍地走到“三姐妹”面前，像犯了错的孩子般惊恐地看着沐沐豆一伙。
“好事，拉你入伙。”田菲代表“三姐妹”通知汤元苑。如“三姐妹”所料，汤元苑爽快地接受了她们的邀请。
体育课后，沐沐豆找班长报名的时候，伊灵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仨加上汤元苑？这是参加时事竞赛还是元旦联欢会？”伊灵刘认为这个组合的时事知识含量远低于搞笑天分。
“自由组队，我们乐意啊！咱班派出两支队伍参赛，这不是双保险嘛！”沐沐豆觉得伊灵刘组的队伍实力不容小觑，可以算作她们这个“神笔队”的保险。
“你们想去娱乐一下倒是也无所谓，反正比赛也不是按平均分确定班级的名次。”伊灵刘给“神笔”队登记成员信息。
“对对对，不按平均分好，省得影响你们拿名次。”沐沐豆怕班长的队伍给“神笔队”拉分。
“下周二比赛，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你们可以利用午休和答疑课的时间背背题。”伊灵刘说。
“是，班长大人！”听说可以不用强制午休、自习，沐沐豆心花怒放。
“既然报了名了，就好好准备。”伊灵刘隐约感觉沐沐豆没打算利用午休时间温习题目。
“放心，保证给班里争光。”沐沐豆给班长敬礼。
第八章 时事知识竞赛
下午的答疑课，伊灵刘招呼几位报名时事知识竞赛的同学去图书馆。为了配合同学们备赛，图书馆专门整理了近一年的报纸和时政类杂志，供大家集中阅读。沐沐豆和“神笔队”的三位队友尾随班长来到图书馆。
“咱们去了看什么？”沐沐豆在路上问“军师”田菲。
“想看什么看什么。”田菲说。
“太好了！”跟在后面的汤元苑兴奋得跳脚。
“跟住了，不要大声喧哗。”伊灵刘回头白了一眼汤元苑。
能在放学前脱离老师的管控自由活动，对于沐沐豆她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一到图书馆，“神笔队”的成员们就四散开来。田菲去了“成人文学”书架，沐沐豆在翻找《童话方舟》杂志，汤元苑径直扎进了漫画堆里，只有陈悦悦真的看起了报纸和杂志。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几个组队？”捧着报纸的伊灵刘四下找不见沐沐豆几个人的身影，问陈悦悦。
“因为……”陈悦悦差点把自动答题笔的事情说出来，她赶紧改口，“可能因为我们是朋友吧。”
伊灵刘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钻研起去年的“新闻”，不再聊天了。陈悦悦也埋头攻读。
“咱们是不是该至少装装样子？”沐沐豆捧着一本创刊号的《童话方舟》杂志问田菲。
“悦悦不是去看报纸了嘛？”田菲沉浸在她的《某某》小说世界里，头也不抬。
“唉，我有点后悔拉汤元苑入伙了。”沐沐豆放下杂志，眼睛盯着天花板，“咱们这个铁三角多好啊！你是军师，悦悦认真学习读报，我贡献神笔，人人都有作用。汤元苑呢？啥也不干，纯属滥竽充数！”
“知道校草、班草、队草吗？在一个全是女生的队伍里，唯一的男生就算啥也不干，也是个吉祥物，有价值。”田菲翻书。
“好吧……到时候就让他拿笔答题，也出出力。毕竟也要写成百上千个字呢。”沐沐豆重新翻开《童话方舟》，贪婪地读起来。
转眼就到了比赛的日子。这一周里，沐沐豆仍然每天把自动答题笔带到学校，但却从来没再拿出来过。“神笔队”的三位队友没有提出过观赏或使用的要求，其他同学也没有问起过，看来自动答题笔的秘密没有再扩散。显然，这主要得益于汤元苑的守口如瓶。为此，沐沐豆不得不对汤元苑高看一眼。回家后呢，沐沐豆也会用自动答题笔帮助她完成作业，但使用的频率越来越低。一方面，沐沐豆怕自己把笔用得没电或者没水儿了，影响到“神笔队”的比赛；另一方面，沐沐豆觉得好朋友们都没在用这支笔，自己一个人独享“好事”，不仅不再有快感，反而多了一层愧疚的感觉。因此，到了比赛前的几天，沐沐豆基本不再使用自动答题笔帮写作业了。她只是每天晚上拆开笔帽，对着空白练习册比划两下，确保这支笔仍然能够正常使用，然后就会小心地把笔扣好、装进笔袋，然后像从前没有这支笔一样去完成作业。
时事知识竞赛在市里的实验小学举行。沐沐豆一行人坐着学校安排的大巴来到实验小学。为了配合竞赛举行，实验小学清空了教学楼，各年级统一在这一天春游去了，这让沐沐豆羡慕不已。短暂地参观了一圈校园后，沐沐豆们走进组委会分配的考场——实验小学四（一）班教室，这里已经提前作了布置，每四张课桌对顶着拼成一个大方块，每支队伍在一张大方块上作答。队伍成员之间可以商量讨论，但大家都不能使用手机或其他电子设备。沐沐豆她们和班长伊灵刘的队伍分到了相邻的两个大方块。
监考老师发卷子。沐沐豆注意到伊灵刘神色庄重地看着监考老师，那感觉就像她参加运动会50米短跑比赛时在等待发令枪响。沐沐豆又看看自己的队友们：田菲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转笔，陈悦悦略微皱着眉头，大概在回忆这一周看过的“新闻”们；汤元苑则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的衣服口袋。
哦对，说好了让汤元苑答题的，他甚至还没见过这支“神笔”呢！想到这里，沐沐豆掏出自动答题笔，郑重地递给汤元苑，冲他点了点头。接过“神笔”的汤元苑一脸严肃，和平时嬉闹不停的他判若两人。就在这时，老师将试卷发到了汤元苑手里。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让田菲和陈悦悦也都暂时放下其他景致，将目光聚焦到“神笔队”的吉祥物身上。
汤元苑旋开自动答题笔，一笔一划地在卷子顶端签上自己的学校、班级和姓名，然后缓缓将笔尖移动到第一道题目的作答栏上。此时此刻，沐沐豆感觉时间静止了，因为她听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田菲和陈悦悦在眨眼，也看不出汤元苑握笔的手在动。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神奇的时刻。
几秒钟后，沐沐豆听到教室里四面八方传来低语声和簌簌的写字声，显然时间已经恢复流动。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余光感觉到田菲和陈悦悦在频繁眨眼，但主视线里汤元苑的手仍然静止不动。
怎么回事？沐沐豆纳闷。
“怎么回事？！”汤元苑的声音。沐沐豆顺着声音望过去，她再次看到了汤元苑那无助的、惹人怜爱的小眼神。
“什么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写？”沐沐豆反问。她听到这句话里还有田菲和陈悦悦的声音。
“我写啥啊？”汤元苑甩甩手里的不自动答题笔。
沐沐豆这才意识到答题笔没有在工作。她探起身一把抢过汤元苑手里的笔和试卷，把两样东西使劲往一起凑。笔很听话，沐沐豆指哪儿它就写哪儿，但就是自己不使劲儿，不告诉沐沐豆该往哪儿写。
沐沐豆傻眼了。她看田菲和陈悦悦。田菲一脸的无辜，意思是“老娘也没用过这支笔，不知道它咋了”；陈悦悦则疑惑地从沐沐豆手里接过笔，照着上周一数学小测验的记忆试图书写答案，也是徒劳。
“姐姐们，咱们是不是完蛋了？”汤元苑不合时宜地发问。
第九章 完璧归赵
“神笔队”没有了“神笔”，却依然要把“队”的任务完成。四个人中，只有陈悦悦真正准备过比赛，也就当仁不让地成为全队公推的答题者。沐沐豆和田菲想给陈悦悦帮帮忙、打打下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毫无用处——着实是一道题也不会。倒是汤元苑，在确定“神笔”失效后，他发挥自己的特长，当起了“神笔队”的观望哨，观望的对象自然是隔壁桌班长伊灵刘她们卷子上的答案。当比赛结束铃响起时，靠着陈悦悦和汤元苑的力挽狂澜，“神笔队”竟也七拼八凑成了一张基本完整的答卷。监考老师收走试卷后，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望着瘫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神笔”，田菲和陈悦悦无奈地摇头，汤元苑的眼神则充满了惋惜。在大家的注视下，沐沐豆默默地将自动答题笔收进书包。
回去的校车上，“神笔队”的队员们又恢复了有说有笑的生机，尤其是汤元苑，竟然开始主动招惹班长伊灵刘和其他班的同学，可谓故态复萌。陈悦悦和田菲在聊天，沐沐豆听到她俩在探讨“没用过”和“只用过一次”哪个更遗憾的问题，两人的对话似乎逐渐上升到了哲学层面的高度。沐沐豆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发呆。虽然还不知道自动答题笔为何在关键时刻失灵，但她认为自己需要为“神笔队”的失利负责任。当然，作为这支劣质笔的制造者，多多同学自然也罪责难逃。他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沐沐豆暗自思忖。只可惜，她竟然忘了用自己的电话手表留存多多的联系方式……
回到家，沐沐豆径直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写作业。她没有用自动答题笔，她觉得自己不会再依靠这支笔了。写着写着，她听到外面妈妈的手机响起视频呼叫，她不由得竖起一只耳朵。
“噢，是多多呀。在学校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妈妈的声音。
可恶的多多，你还好意思来电话！沐沐豆忿忿不平。
“啊？你要和沐沐豆说话吗？你妹妹不喜欢打视频电话，你知道的……”
听到这里，沐沐豆再也忍耐不住。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打开门嚷道：“妈妈，把电话给我！！！”
“噢噢好好好，你妹妹要和你说话，你等着啊……”妈妈拿着电话慢悠悠地走过来递给沐沐豆，“你小点声，都9岁了，不能稳重点吗？”
“我还小呢！”沐沐豆翻了个白眼，抢过电话钻回屋里。她在显示屏上看到了多多笑嘻嘻的脸。
“多多，你坑死我了，还有脸笑！”沐沐豆气鼓鼓地说。
“哈哈，我怎么坑你了，你是说那个笔形机器人吗？我倒想问你咧，你没有拿它去作弊吧？”多多仍然春风满面。
“你……你怎么知道的……”沐沐豆自知理亏，声音一下小了。
“呐，我可能忘了告诉你，这个机器人呢，不止能自动答题，它还有定位功能。我今天在实验室闲来无事，打开手机一看，诶？怎么机器人的定位消失了？我就在想，不会是我妹妹拿着它去什么考试或者大赛上作弊去了吧？因为只有重大的考试或者大赛才会安排信号屏蔽装备。”
“信号屏蔽？”沐沐豆觉得这可能和自动答题笔失灵有关，“可是，信号屏蔽只是你接收不到定位，为什么它连答题的功能都没了呢？”
“傻姑娘，信号都屏蔽了，机器人还怎么和外界交互信息？没法和外界传递信息，机器人怎么知道哪个题该怎么回答？你以为它真的是行走的百科全书？”
“它……不是么……”沐沐豆突然觉得自动答题笔好弱。
“当然不是啦！你看它那么小，里边还装有电池、信号发射器、电路板啥的，哪儿还有地方把全世界的信息都塞进去呢？你哥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它只是去网上搜答案，然后再引导我来写？”
“对喽！它和你平时用的AI软件没有实质区别，只不过我把市面上有名的几款软件整合了一下，让它输出的答案更符合你们的日常需求罢了，这也算我对自己编程功力的一个小测试吧！你看，它收不到信号，还咋能指挥你答题呢？哈哈哈哈……”
终于知道了自动答题笔的奥秘，沐沐豆突然觉得自己刚开始对它的迷恋和崇拜简直可笑。
“喂，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笔形机器人不过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多隔着屏幕看穿了沐沐豆的心思，“我告诉你，从让它知道答案，到让它能引导你写出答案，这个过程可复杂可难了……”
“得得得，请你不要再说了。”沐沐豆预感到多多又要开始用高深的专业词汇堆砌来烘托自己成果的伟大，赶紧打断他，“你这个机器人特别厉害特别棒，请你自己把他拿回宿舍供起来吧啊，我不稀罕……”
“哎，别别别啊，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做的生日礼物，可不带往回退的。”多多眼见妹妹对机器人祛魅后竟然直接没了兴趣，不由得乱了阵脚。
“不退不退，谢谢你的好意，我会一辈子记着的。行了，你和妈说吧。”沐沐豆不由得多多再找补，直接出门把手机还给了妈妈。
“多多啊，自己在学校吃好点，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妈妈接过电话继续唠家常。沐沐豆回房间，一把关上门。
“原来你就是个故弄玄虚的AI软件……”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自动答题笔，眯着眼睛说。乌亮的答题笔在沐沐豆的掌心里乖乖地一动不动，似乎在为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穿而惭愧。
“行了，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沐沐豆说着，把自动答题笔丢到了上铺，它的发明制造者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第二天，沐沐豆轻快地来到学校。她在校门口又碰见了陈悦悦，俩人结伴走进教室。班长伊灵刘叫住沐沐豆，说有事和她说。沐沐豆看到田菲和汤元苑也站在班长旁边，似乎在用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沐沐豆问伊灵刘。
“刚刚得到的消息，我已经和田菲、汤元苑说过了，再和你俩说一遍。”班长严肃地说，“昨天的比赛，你们队答得还不错，得了二等奖，但还是差一些，所以就没法去参加决赛了。”
“什么决赛？”沐沐豆以为时事知识竞赛就是一张考卷定名次。
“报名的时候不是给你们发赛事介绍了嘛，不仔细看！得一等奖的队伍要去电视台录像，以现场抢答的形式角逐总冠军，这就是决赛。”伊灵刘不耐烦地解释。
“啥？卷子做得好的还要去现场回答问题？妈呀，还好……”沐沐豆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她看田菲和汤元苑，原来这就是她俩这个哭笑不得表情的含义——还好自动答题笔没有发威，不然她们就要去电视台出丑了。
“所以咱们学校有得一等奖的吗？”陈悦悦关心地问。
“有啊。咳咳……”伊灵刘略微顿了顿，“我们队就是要去电视台录像的。毕竟咱们是一起参赛的，这荣誉，到时候也有你们一份。”
“呀，可太好了，我也为班里争过荣誉啦！”汤元苑开心地跑走，找他的“狐朋狗友”们炫耀去了。
“好吧……这生日礼物，好歹也没算白收。”沐沐豆自语道。
“什么生日礼物？”伊灵刘不解地问。
“没啥，就是一支笔，”沐沐豆突然灵机一动，“就是派对上陈悦悦送我的那支彩绘签字笔。”
“莫名其妙。”伊灵刘嘟囔，“我看你们这个组合还是适合搞联欢会。”
“哈哈哈哈……”这回，沐沐豆、陈悦悦和田菲都笑了。
（完）
原创作者：叶几舟 首发链接：《自动答题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