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人叫阿南

祀堂昏暗,三个女人跪在地上,面前是金光灿灿的佛,他们虔诚的祈祷直到佛像倒塌,中间的那个女人紧闭着双眼,空气中的灰尘环绕在她四周,她不管不顾只是嘴里念念有词,她身旁的另外两个女人则没她这样淡定,一个双手也不再合十,瘫在一旁,头低着,背躬着,两眼无神。最后那个女人惊恐着看着缓缓向她们三人砸下来的佛像,心中再没一丝光亮,她想起身逃跑或者是躲避,但她的身体却僵硬的像块石头,佛像再向她们招手,邀请一同前往天国。

一枚炸弹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在阿南的脚边,阿南的妻子满脸的血,仅仅一瞬间阿南就像泼在地上的水散开来,在空中混合着泥土四处飞扬。她呆呆的望着,然而等缓过神来,四周已经漆黑一片。

站在坟前的阿北,缓缓递上一朵花,一杯酒,一块硬币,鞠了躬,敬了礼,拿出自己藏在书桌暗格里仅有一颗子弹的枪,没有犹豫的就顶在了自己的下颚,去找阿南夫妻了。

天格外的蓝,风格外的润,草格外的绿,血格外的烫。

一家老小,全村人,无一幸免。愚昧的人,以为自己惹怒了上天,活下来的人都前往山那边唯一的寺庙,妄图求得一丝宽恕,他们的心里有一把火,他们心里空明,那一刻前往寺庙的人,皆是佛。

在南街有个巷子,荒了一栋楼里面住着各式各样的人。准确来讲,流浪汉更多,孩子也多,但他们都是人民,也有逃难的,不是人民。深深的巷子里,有时我还能隔着阳台远远听见几声枪响,回音飘了很远。这儿也没有警察,警察不爱来这,这儿也有警察,但他们也不是人民。

阿南是里面很小的一个孩子,看身高长相大概有十多岁了,很瘦,但也精练,在外面疯跑从城里繁荣的地方一直逃到家,被汗水打湿的衣服底下能明显的看见隐约的肌肉,但我想更多的是骨头。吃饱可太简单了,他们这里的名菜烤老鼠,用阿南从城边的海里舀点海水,看着从垃圾桶里基本残破的书,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就出锅了,很有嚼劲,毕竟这儿这么多人,五人一鼠斗智斗勇。当然少不了香煎长腿蜘蛛,更香,香煎的能不香嘛,但这只是过过嘴瘾零食而已。面包和难民那领回来的稀粥更是一天的主要食物。

帮派里的食物就好上不少,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你不仅可以吃到美味的汉堡,三明治,火腿还可以拿上那厚厚一叠的钞票去干你想干的各种事情,杀个人也可以,这里的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白粉卖给那些女人,趁她们正嗨着,然后干她,据说这样她们在药物的刺激下会非常紧致。更小的孩子没有这个能力,他们只能懵懵懂懂的,但都非常的坚强,即便抱着他的父亲好不容易将他哄睡着,下一秒就冲着一个上来乞讨食物的流浪汉开了一枪,那个孩子也只是一哆嗦,然后冲着冒点气的手枪手舞足蹈,兴奋剂是回档的声音,还是一个古董,因为孩子太小,不足以扣动扳机。

阿南是这些快递员里非常有才能的人,他黄色头发蓝色眼睛,苗条的身材,灵活的身姿,很小就习惯了在城市巷道里奔跑,每一次都从追捕他的人手里逃掉。那些警察不是不知道他就住在这个巷子里,但这儿不归那些人管,到也有想管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从别处调来一个非常厉害,非常对此看不惯的人,他一来就要整治这块儿地方,直到现在这个人给帮主点上一根烟,然后对着那几个新警察说人家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怎么会贩毒呢?去年人家给一起意外火灾只活下来一个人的家庭捐了50万呢。

阿南有个孩子,他才多大啊,但是他常去的那家店有个女的怀孕了,是阿南常常惠顾的人。阿南很喜欢她,让她不要再做这个工作了,阿南说我可以养你们俩。女人很开心,但也很难过,他们相差了十岁。最后,即便是阿南将厚厚的一沓钞票铺满了她的肚皮,她还是偷偷去打掉了。第二天,阿南知道了这件事,很果决的带着三五个朋友在老地方,也不顾她刚刚做完手术,甚至连血都没干,就轮奸了她,阿南边擦汗边对着一旁的狐朋狗友说,爽吧像刚刚破处一样。女人叫唤着,她早就没有反抗的能力了,甚至乐在其中。

夏天很热,海风也热,这种地方的蚊子可大了,咬你一口很快那块地方就鼓起一大包,阿南也受不了这种痒,所以他通常的做法是拿出那平常吓唬人的小水果刀直接消掉。久了,身上各种奇怪的疤痕,痛觉永远都是治愈一切情绪的方法。那些奇怪的疤痕,阿南也是用来傍身的,而且很好用。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用这种自残的方法来止痒,幸好阿南是个正常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年仅十五六岁的他还是被抓了,被抓了个现行,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一直与他接头的那个人居然是警方的人,被盖上头盖前他死死的盯住那个接头人,嘴里暗暗的念叨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一定杀了你。阿南的罪行很严重,年纪轻轻,几乎各种罪都有沾,但年龄救了他一命,阿南以前常常说,这地方我是真理,能吓住我的只有我的养父,他不是真理,他手里的枪是。他被带去审问的时候很冷静,虽然被带上手铐前,被真正抓到前他很愤怒,但现在坐在审讯室里的他很冷静。像赎罪一样,面对神父一样,祷告一样,他把自己能想起来的事情都说了,写了。他听说自己不用枪毙以后,难得的,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开心,甚至他说,他很早就不想活了。

阿南的双亲很早就去世了,一场火灾将他的父母双双烧死在房子里,坚毅的父母死死的将阿南抱在怀里,整个现场估计只能听见烧焦的肉片霹雳吧啦翻皮的声音和阿南觉得太热嗷嗷大哭的声音。一个消防队员冒着熊熊大火冲进即将倒塌的房屋,将阿南救了出来,这个人就是阿南的养父。但阿南的养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火灭了,那对相拥的夫妻却并没有死亡,而是在被送往医院抢救的途中死亡了。阿南的养父最终被踢出了消防队,可能也是自己主动离开的,但他收养了阿南。

作为前消防队队员,健硕的体型让他在各种跟体力相关的工作中都如鱼得水,但不管什么工作都没有毒品来钱快。他本来不用走这一行也可以平稳的把阿南带大,但上帝却忽略了他,一次美好的相遇,一个女人,带他走进了万丈深渊。即便是作为消防队员,他也没能顶住毒品的瘾,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他上瘾了。阿南也长大了,他亲眼目睹了父亲为了一包面粉杀了一个人,看见了父亲瘫倒在地问阿南帮我帮我帮我帮我帮我帮我,第一次被父亲扇耳光扇到双颊红肿嘴角出血,为父亲偷钱被人打断一只手臂,被父亲一脚从窗台踢到窗外的树上。但一切还是结束了,到父亲饮弹自杀,死前父亲告诉阿南,他将带着真理而死,以后这把枪就是你的真理。那枚穿脑而过的子弹,死死的镶嵌在了父亲脑后的墙壁里,阿南挖了很久才挖出来,然后他又花了很长时间将那枚子弹做成了吊坠,一直挂在脖子上,他一直说,这枚子弹才是真理,有一天我也要带着真理去死,像我父亲一样被真理砸进天堂。

最后,阿南还是如愿以偿了,他夺了我的枪,在枪响之前跟我说了他父亲所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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