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病床上常想,我从来都没曾心疼过给他们钱,我心疼的是,他们从来没心疼过我。——习酒镇赵半仙
(2017年9月11 周一 阴 )
1
我今年6岁,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加上我,父母便有七个小孩。
做为2017年,在中国,一个家庭有七个孩子的并不多。而我们则是其中的不多之一。
在大姐毕业工作前,我们只有四兄妹。只有三哥是儿子。
大姐和二姐是从小便在外婆家长大,三哥四姐在广州由爸妈自己带。到了广州非典很凶的那一年,三哥四姐也送回了外婆家。
小学六年级开始由大姐做饭给哥哥姐姐们吃。那是还没有我。
初中毕业后大姐就去外面上学,二姐接替了她的工作。
等大姐大专毕业时,我们家有了五姐。
毕业后大姐的第一份工作是做销售,母亲一大早便会起床给,做早餐,顺便给炒个菜,让她带饭盒去上班。大姐工作后,父母并不要求她为这个家做什么。她的工资由她自行支配。
2011年,有了七哥。母亲得偿所愿,终于有了两个儿子。所有的亲戚都讲母亲应该心满意足了。
到了2013年我出生时。三个儿子的数量终于达到母亲的心意
父亲地工地上给人带班,一个月有七八千工资。但是全靠父亲也支撑不下除开我以外的所有人的花销,好在母亲赚钱的门道很多,帮补了家用。所以日子也过得去。
在我的感觉上,我和哥哥姐姐并不曾缺过吃穿,基本上别人有的我们也有。
母亲是个温和的人,父亲也是,从来只有无限的关怀我们,并不曾有任何要从我们身上汲取任何东西的想法。
大姐是唯一有经济能力的孩子,工作三年后二姐也毕业工作了。于是大姐乐得清闲的自由生长自由消费。
我的父母常说,即使家里七个小孩 ,但剩下的六个弟弟妹妹不是大姐的责任范围,让她别操心,好好去追寻,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这就是我们的家庭故事。
2
我给你讲另一个故事。
我今年27岁,是家中最大的孩子。我的下面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
母亲一和我吵架,就骂我,“一天到晚心高气傲,车房都买不起,结婚了都还在租房住,还自我感觉良好。”
每当这时我就悔恨交加,骂自己的愚蠢。
我毕业工作后,家里有了老五。母亲要去上班,我也要上班,只是我和母亲上班的时间刚好是错开的,所以我们正好能换着带老五。
年少的我瞌睡总睡不醒,母亲一定要求我从阁楼上下来看着老五,她才去上班。而我则想多睡几分钟,叫她先走,老五哭了我就下来。
母亲的性格是暴戾的,可想我的僵持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我那时是极其讨厌小孩的。并且在很多年都滋生终身不嫁当尼姑的想法。
只是等我现在自己有了孩子,才明白母亲当时 为什么执意要看着我守着老五才走。
我第一份工作的工资,除了买几件衣服,及早餐钱,都给了母亲。
因为那时除了我工作外,老五尚幼,下面尚有老二三四在老家上学。
那时的工资不高,起初不到一千五,后来三千多点。但我身上随时只有二三十块现金,因为我骑自行车去上班。
或许是这样开启的人生注定不美妙,我成了母亲身后加强险。才让母亲有恃无恐的继续追求她的儿子梦。
老六出生后,父亲开始当起了包工头,领一帮子人去接些水电安装,煤气管道安装的活儿。
而我已经换了个公司工作,那时我的工资已经有五六千,也照样是留下生活费和几件衣裳钱,全部上交。
这其中存在一半的自愿与另一半的胁迫。
父亲打电话要钱时,通常通话时间不超过六秒——“喂,你跟我转两千块钱过来。”
我停顿一秒——想了想这是本月第二个两千了,我说,“好。”
然后挂电话。
在本月剩下的时间中,偶尔又电话说这样那样的事,那么我又转个五百三百的转过去。
最后转三百时我已经江郎财尽了。实在多一分都没有了。
严重的时候我还要向同事借生活费(我尽量不这么做,宁愿省吃俭用过完一个月。否则月滚月,这月借钱必定会占用下月工资,到时又该如何支出?)
就这样,我强行支撑了几年。
母亲要钱的方式略微比父亲智慧。
每次打电话开始都先在电话中骂父亲一顿,说父亲如何如何的蠢, 脸皮太薄,明明可以问老板拿钱了,老板说让他等两天,他就老实巴交的等一个星期。等一个星期之后又一个星期,可是工人要吃饭,要预支烟钱,有的工人家里孩子开学要预支学费等的种种。
“你爹那个蠢货,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今天买菜钱都没有了,你帮我打点钱来买菜……”
这是母亲的独有的套路。
我的人生一直忙着赚钱替他们补丁,以至于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有一次为了个小问题我和父亲争执起来,父亲提起张凳子就向我丢来,比起那张飞来的凳子,更让我难以承受的时他眼中飞出的利箭,箭头上抹着鹤顶红的剧毒,支支都想让我去死。
我的心瞬间跌到冰点。
老二初中毕业后工作后一直体弱多病,父母没时间管她。她生病了我立马坐车去看她。后来她回来和我一起吃住,工作了两天又工作不下去 。我全程养着她,还要给父母钱。
我说这样下去不行,叫她去学门手艺。
思前想后,我给她报了门会计课。让她考个会计。学费给她交了 ,去上了几天课就每天早上假装出门,在租房附近晃悠到等我去上班了又回家玩电脑。
直到有天我中途回来,才发现,原来她辍学了。
老三读着高中不太听话,常常把父母气得要死要活。我不管老三的事情,并不是因为父母重男轻女使我忌妒他才不过问。实际上,钱给父母了,他们定然要支配到他身上。
何况我也再抽不出钱来单独照应他。加他在我眼里不太听话,故而我经常教训他,他也比较反感我。在他看来,他从来没受过我半点恩惠,他也从来不屑于我的帮忙。
这时候老二去了外省的一个亲戚处学手艺了。就轮到老五上幼儿园。
母亲说她在工地上要给工人煮饭,我给朋友看店比较自由,让我带着老五上班。
其实那个店是我四下借钱开的,可我并没有告诉父母。因为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更加能耐了,让他们更加狮子大开口的问我拿钱。
我无奈的答应了。
每天早上骑电动车送老五去幼儿园后,马上赶到店里上班。下午三点半又骑车去幼儿园接老五到店里吃饭完饭,老五便在店外的过道上坐着做作业。然后十点带着老五骑车半小时,回到出租房。这样过了半年,我感觉累到难以承受。
我对母亲说,我没办法又要带老五,又要赚钱补贴给他们。于是母亲同意将老五接走,老六老七一起由她带。而老四继续在老家上着中学。母亲常说老四是七个孩子中最诚实的孩子,每月给她多少生活费,从来都是省着用,不乱花。也不虚报数目。
在所有兄弟中,我比较喜欢老七。老七小小年纪却很能说。母亲给我打电话也常这样说,“老六想最想你了,经常吃着饭就念叨,我家姐姐怎么还不来看我?”
于是隔几天,我怎么也要抽个空去看看他。我还没进门,他就开了门。举着个奥特曼的手势,“哈,我就知道是姐姐来了!”
我去之前从来不打电话,就是为了给老七惊喜。每次都提前拆穿。
后来我老七才和我说,“因为姐姐你上楼的脚步声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区分一个人上楼的脚步声。只是那一秒,我的眼睛难受得,撇过头眼泪就不听使唤的跑出眼眶了。
我拿出给老七买的新衣服时,老六才闪着对发光垂涎的眼睛凑到跟前来。
我会说,“只给哥哥买了,你的忘记拿了。”
老七就无神而难过的眨眨眼睛,不说话。直到我把他的新衣服也拿出来。
而下回我骗老六只给老七买了玩具,没有他的份,他就会跳起来说,“你骗人。”
其实我并非不喜欢老七,而是老七太安静了,以至于有时候被忽略在一旁。
长期的压力使得我身体很快出了问题。
那段时间父亲的工地换到了较远的另一个区,母亲也跟了过去。
我在家痛在床上三天三夜没起过床。最后强撑着去上了两天班,终于不行。
于是去医院挂号看了下,做了些简单的检察后,医生同我说,“你必须马上手术,否则就要没命了。”
我当时脸都扭曲得眼睑处直接在抖。
入院后的第三天广州下大雨我躺在医院,术前准备时,母亲打电话来,为了点小事骂了我一顿。
我不痛不痒的说有事要忙,就挂了电话。
我没有通知母亲我住院手术的事情。因为就算通知了她,让她带着三个小孩来医院照顾我也是不方便,或者不可能的。
在医院呆了半个月。
我觉得医院的床上睡着让人觉得平静,可以什么都不想,不用想钱的事情,不用想母亲会不会到我租房的地方敲门,进门后先骂怎么那么懒,地上那么多个脚印也不拖个地。她明明知道我早上要很早上班,晚上很晚回来,能多睡半个钟绝对不早起一分钟的人。然后她就要重复一遍又一遍骂父亲无能的套路,每个套路都是要钱。
我想我是太累了,才用病倒来逃避现实。
但母亲不懂,她只觉得所有事情都是我应该的。然后每回一有意见分岐,她就总问我混了那么多年房都买不起怎么有脸去和同学聚会?
其实还有更不堪的话,我不曾细记。
我原谅母亲,无论她说过多少伤我的话。
我躺在病床上常想,我从来都没曾心疼过给他们钱,我心疼的是,他们从来没心疼过我。
——2017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