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涛聊天。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的男生，竟然怅然若失地和我说起四五年都无法放下的感情。
“在干嘛呢？”涛在手机那头问。
“听电台呢！”我答。
“好雅致呀！”他发了一个憨笑的表情。
“对了，你是什么星座的？”我问。
“我啊？双子座的。为什么问这个？”
我将所听电台的链接发给他，那是一条标题为“和巨蟹座谈恋爱”。然后继续发消息给他。
“最近听得这一期电台内容都是关于星座研究的，所以来问问你是什么星座。”我发了一个微笑的笑脸，继而又说：“不怎么研究星座，但是这回听作者分析的，挺对的！哦，对，双子座他也写过，可以找来听听!”
“嗯嗯，好的！”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
“铭，你谈过几段恋爱呀？”手机的闪烁灯在亮着，他发来消息。
“一段，你呢？”
聊天界面上方一直提醒“正在输入......”，在我听完“和巨蟹座谈恋爱”的文章，他发来两个字。
“一段。”
“大学时有过一段，现在已经结束了，其实早该结束的。”
“为什么这么说？”
涛在手机那头陆续说出他和琳的故事。
琳，并不是她大学那一段故事的女主角，却是现在在他心里时时会出现的刺。
高二，文理正式分科。涛不顾家人苦口婆心的劝说，毅然决定选文科。从原先的班级分到了另一个新的班级。
文科班级一般是妹子居多，一个班加上涛总共十个男生，其余四十多个女生。在这种普遍“阴盛阳衰”的文科班级，要是碰上态度严肃、思想顽固的班主任，也是极悲哀的！
“座位按照身高高矮来排，女生坐在前面几排，男生都比女生身高高，都统一坐最后一排，每两个人同桌，正好五组。”五十岁上下的男班主任对着收拾好东西站成一排的学生说，“坐下之后，座位就一直这样，不会根据考试成绩再重新排，每一个学生我都会平等看待！”
涛和一个瘦小男生坐在最后一排，两人是一同从原先班级转过来的。
“我靠，哪有男生都比女生高，隔壁班都是男女混座，这是文科，男生本来就是“珍惜动物”，还这样对待，是平等看待么？”瘦小男生一脸无奈地说。
“这样安排男女分开坐，当然防止我们早恋啦！看不出来么，别有用心！”涛一边狐笑地说一边手指尖旋转起书。
“我去......”
其实坐在后面还是有好处的。比如上课偷偷把小说放在教科书旁边，继续啃完昨晚没看完的部分，老师一走下讲台，也不用手忙脚乱地藏起来，而是从容淡定地放在抽屉里；晚自习期间，也可以睡睡觉，说说话，反正老师坐在讲台上写课件看不见。
涛对这样的生活还挺满意的，除了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外，至少很自由，想做啥就做啥。大概在后面坐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坐在涛前面的女生向班主任打涛的报告去了，说涛和瘦小男生每天晚自习在后面细声碎语的讲话，妨碍她看书和做题。起先，班主任没当回事，把涛和他的同桌叫来训了几句话，也就过去了。
但是直到一回，涛和瘦小男生在课堂上发生口角摩擦。两人正上着课，东一句西一句地在下面小声说笑着，年轻本来气焰重，一个小小的玩笑可能当成了潜在意识的嘲笑，二人直接在课堂上打了起来。在场的老师和学生也未能将两人拉开，只等他们两个累了，才停下来。
因为情节比较恶劣，全校通报，双方也都把父母叫来了，在父母们一遍遍请求下，学校没有将此事记入他们的档案，而是让两人停课一周，回家好好反省。
两人回来过后，便不坐在一起。老班将后面的两个座位搬来分别放在讲台的两边。
“这以后便是你们的专属位置，一来将你们分开，二来监督你们学习，三来你们也打扰不到其他人。”班主任把两个人叫到办公室说，“你们同意么？”
两人漫不经心地说：“无所谓。”其实心里都清楚，坐在这样的一个位置，老班就是把他们列入了“重点危害”的名单，以后是没有轻松的日子过了。
但是此刻，坐在这个专属位置上，涛却感觉周围似乎有清冽的溪水在慢慢流入他的心房，虽然头上的伤疤才刚刚结痂。
“嘿，能借下，餐巾纸么？”涛回过头，小声地问坐在后面的琳。
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个女孩说话，而说话的原因竟然是他在晚自习时憋不住突然想上厕所，忘记带手纸了。
琳将一包餐巾纸递给了他。
他直奔厕所，回来后一包只剩下两张纸。
晚自习的教室里安静的出奇，涛望着桌上的餐巾纸发呆，心想，这剩下的到底给不给她呢？回过头又望了望低头做题的琳，在日光灯下，琳的脸颊白得透明，睫毛遮挡了隐约的光，在下眼皮投下细碎的阴影，教人忍不住去打扰。
想什么呢？傻了么？无聊吧？思考剩下的餐巾纸要不要给她？一定傻了。涛这样想着，将餐巾纸揣在了口袋。
第二天一早，涛重新买了一包同样牌子的餐巾纸放在她的桌上，等琳过来，他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晚自习谢谢你借的餐巾纸，这是我重新买的一包。”
“你这人真够可爱呀，和你第一次带给我的感觉不一样！”琳微笑着说，“没事的，互相帮助嘛。”
涛只好尴尬地笑笑，然后满脸困惑却带着激动地声音问：“第一次？你之前见过我么？”
“这么快忘了呀，就是那次的打架事件呀！”琳继续说道：“别见怪我这样说，第一次我是觉得你是一个脾气特暴躁的人，不过现在觉得你也挺可爱的。”
涛有些失落，不过同时也觉得，能够这样直接去表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琳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因为这件事，慢慢的两个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高三初始时，各班已经进入全面备战的状态，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摆满了各型各色的资料，上课也从原来的学习新章节变成不停地写题讲题。
一大部分学生光顾书店就仅仅是为了买各种参考书和试卷。一年的时间，坐在这样专属位置的涛，成绩依然处于中下游，相比其他人来书店的目的，他更觉得来书店就应该挑选一本有趣的书籍。
“你也在这里呀！”涛看见琳正在书架上挑选书，惊讶地说。
“很奇怪么？”琳笑着说。
“没有，我是觉得，你每天都在写题做题，不会看这些闲书的。”
“这些不是闲书呢！”琳拿着一本诗集继续说，“以前也和你一样常看一些小说，现在零碎的时间看不过瘾故事性的小说了，还是诗字数少，每篇之间没有衔接，带来的只是美得享受。”
“嗯，也对！”涛笑着说。
两人一起走出书店，已是黄昏了。走在前往学校的梧桐小道上，琳向涛说起自己读过的小说和诗集，说她最喜欢的诗人是聂鲁达，她喜欢那些浪漫的充满想象的诗句。望着天尽头被染红的云朵，琳说起了远方。
“我想去北京，那个结合了现代繁忙与历史气息的城市。你呢？”琳转过视线望向涛。
两个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晚霞的余光照见彼此泛着红晕的脸颊。
“我......北京也挺好的，我也很想去！”
那是涛从那以后一直记住的城市，即使后来他在南方。
临近高考剩下百天的日子里，每个人的压力像洪水一样迅速决堤。
晚自习下课，琳迫不及待地跑到楼道转角的公告栏处，去看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排名。在退步栏里，醒目的彩笔勾出了她的名字。那一刻，心是跌到谷底的，以这样的成绩在北京都上不了一所本科院校，自己是这样的努力，没有放过任何一次学习的时间，为什么会这样？
琳站在昏暗的墙角，脑中一片混乱。
“这不还有50来天么？没事的，也就这一次跌了呀！”涛拍着琳的肩膀，冷不丁一说。
“你吓死我了！”琳晃过了神，有些生气地说。
“还知道被我吓了，说明没被这成绩吓傻！”涛大声笑着说。
“你......”
“你看看，”涛指着退步一栏说，“没事，我还在最下面陪着你，我都不急了，你这样尖子生急啥？”
“你不懂，我们......”琳没有说出“我们不一样”。
“走，去不去跑步，释放释放这巨大的难过，哈哈哈”涛打趣地说。
两个人来到了操场，夜晚的操场像集市一样热闹。有一起散步的，也有一起坐在操场边聊天。即使在夜里，男生踢足球，打篮球的激情也不减白天。
“看到了么？运动不仅可以娱乐也可以减压的！”
琳也和闺蜜来过夜晚的操场，那时只顾着和朋友们说话，没有去在意身旁的风景，更何况这回是和一个男生。
“我知道！”琳也些不服气地说。
“哈哈哈”
“涛，来不来打篮球呀？”远在篮球场那边的伙伴大声喊道。
“不打了，今天休息休息。”
“你为什么不去打呀？跑步是休息么？”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约出你去跑步的，怎么能扔下你呢？哈哈哈”说着，涛已经起先跑了。
初夏的夜晚，风吹在身上还是微凉的，琳却感觉脸上有火烧一般。
“快点呀，磨蹭什么呢？”涛在那边大喊着。
“来啦！”琳迈开步子追他。
“你说，要是晚自习不用待在教室里，一直在操场上这样奔跑都好啊，是不是超级爽呀？”奔跑带来的风，让涛的每一根发往后飞起，像个燃烧的火把。
“才不是呢！不学习，我就考不了大学，去不了北京！”琳在后面大声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涛将琳甩开一百多米了，放慢了步子，琳追了上来。
“你.......跑那么快！我怎么......能赶上你。”琳气喘吁吁地说，“要不然这样，你先让我跑出一百多米，我也会和你一样快！”
“哈哈哈，让你先跑我也能追上你，学霸还可以和体霸比跑步么？”涛自豪地说笑。
话音刚落，琳直接就跑开了。
“我去！”涛追了上去。
“我以前也是运动会跑过1500的！”琳在前头大声说。传到涛的耳朵里，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辨识不出说了什么。
“再远，我也一定会追上你！”涛也在后面大声说。
“什么？”
“我说，再远我也会追上你！”
一阵风从琳身边穿过，一只手心渗出汗水的大手牵起另一只柔软的白色的手。
“我们以后也可以一起奔跑么？”涛大声说。
“什么，我听不见！”强烈的风在两人的身旁疾驰而过，他们飞奔的脚步似乎要穿越时空。
“我们可以在一起么？”涛再次大声说。
“高考后！”
“我们可以在一起么？”
“高考后！”
这样的问答，直到他们精疲力竭才停止，两人躺在草坪上，望着星空，等待上课，等待未知。
“高考结束后，她如愿考到了北京的一所高校，我因为分数没有达到，留在了本省广州。”涛继续打着字。
“高考后，你们在一起了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
随后涛发来他们在大二时的一张聊天截屏。是琳问他，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两年后，她才说起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可是你知道么，大学的这两年有一个姑娘在一直默默地为我付出着，她会知道我的每一个爱好，她会给我准备好每一次考试前的要点，她......”
“但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琳，也不能去辜负身边这样的女孩。两年来，我看过琳的每一条动态，每一条朋友圈，可是至始至终，我们没有再多提一句关于后来的事，而当她说，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时，我已经答应了身边一直在付出的女孩。”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应该遵从本心的”我说。
“不，不可能的。”
“她为什么两年后会这样说？会再来找你。”我继续问。
“没有为什么吧，大概后来的生活总会让我们回忆过去，可是再也走不回过去了。”过了很久，涛继续发来。
“那后来呢，大学的女朋友分了，你们还可以挽回么？”
“后来，一毕业我就去北京找她了，在她实习的单位。我见到了她，那次去，她提前是不知道的，我们在一家咖啡厅坐下，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点来的咖啡也没有喝，时间随着播放的音乐静静地流淌。”
“‘你找到工作了么？’，这是我们四年没见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然后的对话边说边停，像四年前一样，我们谁也不敢触及彼此的感情，其实四年，似乎真的应该没什么，不是么?”
我不敢打断他，任由他继续发着。
“喝完咖啡，我说我准备回去了，转身去打车，她说，我可以送送你么，于是我们一起坐车来到车站，在车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在火车站，她陪我买完票，站在检票的队伍里，我最后问起这次来想要说得，‘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吗？’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就这样说出那样的话，真是可笑，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那样的话，我们都在做什么啊？我是不是特不要脸？”
“她没有回答，眼里似乎有些泪水吧，应该是我的泪眼模糊去看她的眼，才会有那样的感觉的。‘快去检票吧，到你了！’我和她最后见面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不是特不要脸？”涛慢慢停下了打字的速度。
“没有，大概这是双子座的性格吧。”我发去一个憨笑的表情。
“其实，也已经无所谓了。”
“但是，总觉得很可惜……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有可不可惜，来来回回，还是相信缘分吧，你想要是可以在一起的话，我应该是足够幸运考到北京的，这样安排才不可惜。”涛在那头发来一个笑着哭的表情，看似调侃的话，其实背后的曲折也只有故事的主人公清楚
曾经有一种缘分是这样的。
一个男孩在打水房看见一个女孩，只一眼，就人群中的那一眼，我们开始有了故事。
他打听她的班级，选择文科，虽然他理化生的成绩更好。
因为一个男孩看出他的心思，而借机开玩笑，他和他打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