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一个早几年考上中山医科大学的邻居,从他部队当副团长的姐夫那里弄来了一军挎包的压缩饼干,让我带到学校。
我们入校时,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再加上食堂饭菜营养可能也不太够,大家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好。纵使晚餐已经吃到腹中饱胀,熄灯一会就感觉饿了。如果侃大山熬夜,那更是侃得越欢,肚子越空。
那时传说压缩饼干是营养高度浓缩,吃一块可以顶一天,喝点水会膨胀好几倍,所以我没敢轻易动用。但是有天夜里侃到两三点,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我决定启用它。
听说我有压缩饼干,宿舍一片欢腾,我拿出珍藏的军挎包,每人给了一块。时间过去了快三十年,我依稀记得第一口咬下那块压缩饼干的味道,甜美中还略带清香。
一块饼干下肚,同学们聊兴越浓了,过了没多久,现人称“中华第一快词手”、“赵东坡”的沈阳赵锋同学突然问:“老卓,我怎么又饿了,一人再来一块吧。”
说句实在话,第一块饼干我入口时有点感觉,下咽时却有如猪八戒吃人参果,根本没来得及辨出啥滋味。赵同学的提议正合我意,一人又来了一块。第二块压缩饼干吃完了,唐山张成友同学感慨:“真他妈好吃,我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玩意!”
吃货模式一经启动就没法轻易停止,一挎包的压缩饼干,一个晚上就全啃完了。就在我宣布库存已经清零时,赵同学突然冒出了一句:“吃这么多,肚子不会爆炸吧?”一句话让大家顿时紧张起来。北大教师子女林云龙同学笃定的说:“不喝水应该不会膨胀。”这句话让口干舌燥的我们又不敢喝水了。
第二天起床时,除了感觉喉咙发干,大家没有任何异常,看来关于压缩饼干的种种传言是假的。那天下午林同学说他要回蔚秀园家里一趟。
晚上睡觉前林同学回到宿舍,带回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林同学自豪的宣称:“76年唐山大地震,为了安全帐篷露宿,每家发放一件压缩饼干,我家没吃一直放在储藏间,今天大家分享!”储存了12年的压缩饼干,当然没有我带来的口味好,但是对于如饥似渴的兄弟们,也是无法拒绝的美味,没有几分钟又一扫而空了。
89年寒假后开学,我去黄庄老乡家拜年,老乡将家里吃不完的糖果饼干让我打包带回学校,结果放在宿舍的桌子上,不时你拿一颗糖果我取几片饼干,没两天就吃光了。
到了5月份,学生坐火车都不要钱了,全国各地的学生纷纷涌向北京,北大学生宿舍成了接待站,不时有人敲门问:“同学,屋里有空床位吗?有的话让我住一晚吧。”
不认识的外地学生都接纳,自己的同学那更要热情接待了。在天津大学就读的高中同学,就蹭免费火车来北大找我,他是第一个来找我的外地同学,这时我已经学会了喝啤酒,免不得喝他几瓶叙旧下。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我一回到宿舍,看到桌上放了一袋杏子,个个黄里透红十分可爱,足足有两三斤重。我随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太酸了!噗嗤一口吐了出来。
“哪个傻瓜买的杏子,怎么这么酸?”听我这一问,在宿舍的同学笑了:“是你高中同学买的,两个人,说是江苏来的,你不在他们自己到校园逛去了,说晚点再回来。”
等到晚饭后,我那两个同学回到宿舍,一看是就读镇江江苏工学院的高中同学。我问他们怎么会买这么酸的杏子,他俩的回答也实诚:“到你这里蹭饭蹭住,怎么也要带点见面礼嘛。我们以前没见过杏子,看它长得那么漂亮就买了,真没想到这么酸!”
第二天早上我带两位同学到北大周边转了下,快到午饭时间回宿舍拿碗盆,看到桌上那袋杏子不见了,心想肯定是同学嫌酸全扔掉了。外校同学来了肯定要请吃小炒的,按惯例要叫同学一起分享,平时只要扯开嗓子喊一声“一起吃小炒啰”,马上会有好几个同学凑上来。可那天很奇怪,我喊了好几声,竟然一个响应的人都没有。
吃完午饭回到宿舍,看到张同学还没去吃饭,我纳闷的问:“怎么不去吃饭?以前喊吃小炒那么多人跟,今天怎么整得这么内向?”张同学气鼓鼓的说:“吃啥饭啊,不知哪个混蛋放了一袋杏子在桌上,我才吃了三个,牙齿酸的得到现在都不能咬东西。早上宿舍门没关,周边宿舍的同学看到都拿几个吃,中午他们都和我一样吃不了饭!”
那袋杏子竟然不是被扔掉的,而是被同学们吃掉的!不到三斤的杏子,居然让十几个同学受害,酿成一起严重的倒牙事件了。作为这次倒牙事件的当事人,我不敢主动说出那袋杏子的来历,知道的同学也没吭声。随后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同学们该记的事多了去了,加上后面长达四个月的假期,再见面就没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