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疾步在回家的路上。鬼祟的身影伴着扰人的跫音,招来街边小店的一条泰迪狗,严厉的吠声欲将我驱赶,我是吓了一跳,然后又怀疑我的听觉。
又疾步在这路上,依旧的跫音与身影,依旧那街边小店,只是那狗未为我所动,只是倚扶在方正的花色的铁笼里。
我放慢步履将目光投向笼中,掘进它的双眼。而它的目光却向外伸展延伸到笼外的每一个角落。这原本呆萌双眼,这时却黯然神伤,它仿佛在做着前世的梦:
狗是狼的后裔,它的前世是匹野狼。
他栖息在草原上,与同伴朝夕相依。他们占领着这偌大的领地,纵使其边境也没有一段颓圮的墙篱。他们逆着飞驰,淋着雨嘻戏。他们天生锋利脚爪,嗜血的尖牙,他们用血向敌人和猎物叙写着不败的神话。
在墨夜里,星光般的眼睛山林间飞窜,为万籁俱寂的世界奏窸窸窣窣的乐音。踏着荆棘,顶着芒针,直至峰顶。月光倾注至下间,芸芸众生像染上了孤独的疾病。一路默然直到悬崖之巅,他走出狼群,于悬崖之上,傲视群雄,独揽天际,他将内心的孤独与傲慢化为哀嚎迸发出来,同伴们也以各自悲哀的音喉与其伴音。夜的静如传音筒,让这哀嚎响彻云霄,万物生灵闻而生畏竞相逃窜,千山万壑摇摇欲坠转响着回声。他有万丈的豪情,他欲使大地震塌,让天穹坠落,他要诏告天下自己的自由,还要打破静默寥落与禁固的枷锁。
而又回想到现在,没有尖牙利爪,矫健的身躯,也弄丢了永不嘶哑的严厉的咽喉。那佝偻的四肢无可谓奔驰;那毛球般的身体,无可谓强健;那只能用于乞讨的吠声,更无可谓豪迈。他要撕烂这铁笼,要斥责其主人,要将只会笑着赞许其可爱的看客咬杀。他欲奔回那前世的莾原,重新领略自由滋味。但它知道自己会曝尸马路。
我害怕了,那双毫无生气狗眼,却投射出比黎明更耀眼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