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的是登山中线,据说也是经典线路,第一个景点是红门。几级台阶前,我们踩着平整的碎石板路,走到高大的白色石坊跟前,停下来,四柱的石坊古旧而斑驳,左侧的一边盘梗着一棵古树,树干几乎老得看不到树皮,却依然顽强地生长,顺着柱子向上攀援,茂盛的树叶却青葱碧绿,像是沉睡在石坊的顶上的绿毛的猛兽。在那之后,还有一排小一号的双柱石坊。在两层白色之后,掩映着一处半封闭的“凹”形古建筑,红墙青瓦,中间一个深深的红色拱门,外形看起来像是庙宇。红的建筑和白的石坊,高低错落,层层叠叠,一进山门就让人眼前一亮,这里不愧是泰山。
然而,我的视线却被台阶边的石碑吸引,一侧是“第一山”而另一侧的“登高必自”几个大字,却让我很是迷惑,好像之前也没有听说有这个成语,这是指:登高必须自此行的意思,还是登高必须亲自来的意思呢?据说,这里就是孔子登临处,这几个字,跟孔子会有什么关系吗?还有,听说这里明明是三道石坊的,为什么只看到两道呢?真希望能问问谁。可是,望着同行的两个韩国人,想想还是放弃吧---恐怕问他们也是白问了,还是继续爬山吧。
穿过第一道石坊,向前,过第二道门,踏上三级台阶,缓行几大步,踏两级台阶,缓行几步,才到深厚的拱门之内,有种层层递进,亦步亦趋的节奏感,这在别处登山是从未有的感觉。
接着走到一处开阔处,又是一个高大的石坊,门头蓝底红字写着“一天门”三个大字,两旁边也各自立着石碑。
我们一气儿上了十多级台阶,过了一天门。这时,听到下面有人在讲话,那人背对着我们,声音不大,语调轻柔,正在讲“登高必自”:“孔子登临处石坊这里,右边的碑上刻的“登高必自”这几个字,就是泰山的登山起点,这几个字是明朝嘉靖39年一个叫翟涛的人写的---算起来是1560年,离我们现在有435年了,翟涛是当时的济南府同知,我们先来猜猜,如果是现在,他相当于多大的官呢?“
“省长?“”市长?“有人小声回应,那个背影摇摇头,这时他们的人群里有人高声讨论了起来,虽然很大声,但语速太快,我没听清。
而身边的两个外国小伙子却激动地接上话头,叽哩呱啦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对方也跟着大声回答,接着那两个小伙子便冲到对方的人群之中。原来,他们听到了熟悉的韩国母语,跑过去见老乡了。那一方也出列了好几个青年男女,看来爬泰山的韩国人还真不少。
看着他们倍感亲切的样子,周围的人都转而朝向我们,继而,大家都明白了:在异国他乡,遇到讲母语的同胞,一时激动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之前,对两个韩国人讲话声音大声,我一直觉得挺别扭的,现在看到他们能在爬山途中,意外遇到老乡,似乎也有些理解了—哈哈,要是说话没那么大声,如何能让同胞听得到呢?想到这里,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们接着来,”刚才提问的人,继续自己的话题:“市长比较接近了。’知‘相当于’知府‘,在明朝,行政区划是“省-府-县”,济南府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济南市,同知,相当于副知府,也就是济南市的副市长。“
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想:“这种讲解真是通俗易懂,还有古今对比,这导游讲得真不错。”而我更好奇的是,“登高必自”的答案。
那人接着普及:“登高必自”出自《中庸》‘登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意思是登高一定从低的地方开始,远行一定从近的地方起步。但是,大家刚刚看的“登高必自”石碑还有两个意思,有谁知道?“
我想起了刚才自己脑子里冒出的那些想法,等着有人说出答案。
这时导游说道:“看来有人有想法了,要不要试试看?”我正想着,才意识到那人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脸上。
“到底是说……登高必须亲自来,还是登高必须自此行呢?”
“不错嘛!可以说,答对了一半。” 导游接着又给大家讲起来:“登高必自”的一个意思是:从泰山脚下往上登高必须要‘自‘此经过。“自”是‘从‘,‘经过‘的意思。”
讲到这里,导游顿了顿,看着我笑起来:”另外一个意思是:‘登高必自‘加上石碑的’碑‘,是指’卑微‘的“卑”的谐音,《中庸》里原话是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这句话,这是古人玩的一个的文字游戏。是说,要想走得远,就必须从近处开始慢慢走,要想到达泰山山顶,就必须从低处开始爬山,既要有’登高‘的理想,也要有’自卑‘的心态,我们要一步一步慢慢上山,这里的’自卑‘讲的是从低处的意思,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那个’自卑‘,这座石碑的位置正好是在泰山脚下,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看出来他是在给大家上课了,也笑着回他:“学到了,导游!“
没想到,那人笑着反问我一句:“谁说我是导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