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说梦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图:网络


这段时间天气不好,老天一直阴着个脸。它无比郁闷,心想:咋回事呢?咋回事呢?到处都在喊“我命由我不由天”,吔——,都不认黄了么?

“不认黄”是四川话,不买账的意思。一夜之间,群情激昂,都不把老天当回事了。

说好的“人算不如天算”呢?

说好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呢?

说好的“苍天有眼”呢?

莫非又要与天斗?

大白天说梦话。

以上纯属玩笑,别当真。我看到的真实情况是晴空万里,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没什么,还是老样子。老天的心情,何时晴,哪天阴,只有气象部门才看得出来,都不一定准。

毫无疑问,“我命由我不由天”是个伪命题。正确的认知是既不由我,也不由天。由什么?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意思很清楚,我的命运由我决定,只要舍得吃苦,只要努力奋斗,前途肯定一片光明。例如我刻苦读书,我起早贪黑种地,我精打细算过日子,我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那啥,无非就是这些;一个草民百姓的“我”能做的,无非也就是这些。

那么,是不是你做到了这些、并且把这些做到了极致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了呢?你想多了。

罗胖振宇曾经说过一回老实话,他的意思是不能过分夸大内因的作用,并以徐霞客为例,说明外因的作用往往大于内因。

徐霞客喜欢游山玩水,玩成了地理学家,作家,留下了60余万字的《徐霞客游记》,堪称史上最强“驴友”。按罗胖的说法,老徐取得的成就跟他自己的爱好有关,但没有决定性意义,因为光有主观爱好不行,得有那个“命”。这里的“命”,就是客观条件。

徐霞客最初的努力方向是读书做官,因为太喜欢读课外书籍,都15岁了还没考上童生,于是换赛道——应该说不赛,躺平了,从此寄情山水。

寄情山水得有钱。老徐家恰好不差钱,没钱就得寄情农田。老妈心疼儿子,恰好家里的事老妈说了算。

重磅来了,就算你热爱旅游,就算你家里不差钱,上面不允许你出门咋办?

你或许会说,我想去哪儿是我的自由——我命由我不由天。想得美!按明朝老皇帝朱元璋的规定,所有的百姓——包括徐霞客这种旅行爱好者在内——都被固定在各自的户籍所在地。各户以里甲为单位,相互知保,不得随意迁徙或外出。这种制度下,百姓的活动范围基本被限制在本乡本土本生产队。老百姓到处乱跑,离开自己的村庄就会被抓起来,脱下裤子打屁股——那是轻的,弄不好就要吃牢饭。为啥不准乱跑?方便管理,方便收税。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让他们生产税收。税收全部是实物,都到处迁徙,实物从哪儿来?所以庙不能跑,和尚更不能跑,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庙里给老朱家念经。到了明神宗,张居正改革税制,不收实物收钱了,只要交清了钱,随便你去哪儿玩。也就是说,徐霞客赶上了允许人口流动的好时代。

徐霞客生于1587年,活了54岁,如果他早生50年,想游山玩水,门儿都没有。

人哪,往远处说,还真得靠天。农民祖祖辈辈就是靠天吃饭。起早贪黑,吃苦耐劳,活着就是跟温饱较轻,风调雨顺还好,一遇天灾,那是要饿死人的。遇到大旱,老天不下雨,连皇帝都要告饶,下罪自诏,自称德行有亏。只是天灾也还好,若遭人祸,遇战乱,人命如草,十室九空,那才是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往近处说,改革开放之前,你别说你的父辈不努力、不辛苦,他们改变了什么?又如“老三届”知青,其中天赋出众者不在少数,可有一人能够正常毕业、如愿升学?农村青年光荣参军,人人都想提干,当上军官的有几个?没能提干是因为他不够努力?

我当年下乡的那个生产队,壮劳力干一天,年景最好时工值才两毛钱。两毛钱到城里下馆子,一碗素面一毛钱,够买两碗,还要发愁到哪去找粮票。

那时候一个乡下人,你说你想办工厂,想开大酒店,想姓“资”,当心被抓起来,办你的“学习班”。

看央视《对话》栏目,主持人转达了观众对中国首富钟晱晱的疑问:人家米国的首富在造火箭,我们的首富为啥在卖水?钟晱晱的回答耐人寻味:

“我想想我二十五岁时在干什么?我读了四年小学,当了十七年农民,就这么点经历。埃隆.马斯克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斯坦福大学的博士在读。”

我在《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中写道:

“钟晱晱言谈间似乎轻描淡写,但只要是过来人都能感觉到沉重。查百度,钟晱晱1954年出生,小我一岁,学历高小,文化程度大专。这个大专跟我一样,汉语言文学,他是电大,我是自考。我的学历号称初中,实际只读了一学期,连物理和化学都没沾边就来运动了。靠自学,唯一的捷径就是汉语言文学。我们在最需要知识的时候,赶上了知识的荒漠。钟晱晱是商业奇才,托改革开放之福,成了首富。卖水能卖成首富,这里面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除了他,谁说得清楚。”

马斯克和钟晱晱,前者是世界名校博士肄业,后者是水分很重的大专;前者10岁学习编程,13岁开发出一款游戏并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后者10岁时在读乡村小学,13岁学会了种地。你说,钟晱晱凭什么造火箭?他有那个“命”吗?

“我命”由什么?在我看来,由“我”是一种错觉。决定一个人的成败得失,个人努力当然重要,尤其是在同等条件下,有什么样的付出就有什么样的回报。然而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不同的成长环境,在不同的政策条件下,还真由不了“我”。有时候,说不定还得靠运气。

还得说说罗胖,这家伙明明说过外因的重要作用,说过时代,机遇,甚至包括运气的重要作用,后来却改口了。有网友问:读了那么多书,懂了那么多道理,工作也很努力,为什么还过不好这一生?罗胖说那是你能力不足,方法不对,还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能赖别人。

问题是我已经努力了——努力读书,努力懂道理,努力工作——尽到最大的努力了,为什么还过不好这一生?——例如无房、无车、无稳定的工作等等等等。网友没毛病呀。

原来罗胖当时是在为跨年演讲打广告,主题正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到底由什么很难说,因为各人的“命”不同。是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必须承认,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

我想说的是:过分夸大内因、强调必然的,错;忽视外因、小看偶然,以为自己就是“天”,更错。

我唯一相信的是“人在做,天在看。”

“天”是什么?

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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