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过了一夜,南国的天气就陡然转冷。想起昨日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立冬近在眼前。还裸露着的脚踝优先体验到来自大地的问候,寒气顺着筋脉侵入某根感知神经,引起整个身体的警觉:是到穿秋裤的季节了。
朋友是本地人,家很近。到了霜降之日,她极力邀请我去做客。她说,要让我这北方的狼品尝一下独特的秦淮风味。盛情难却,忐忑又期待地来到了她家。
伯母个子不高,一直在温柔地笑。她披肩的中长发尾端微卷,用蝴蝶状暗黑金边发夹固定前额三分刘海,七分别在耳后,穿着白色棉质圆领上衣,外面套了一件藏蓝色针织衫,胸前挂着一颗小小的棕白玉石。伯父是典型的国字脸,穿一身家居休闲服,为了迎着我,也露出笑容,显得不那么严肃。
午饭最有特色的是牛肉味噌汤,虽然十分家常却让人口齿留香。味噌汤是在大砂锅里熬出来的,放着青菜,豆腐,海带头,金针菇还有主角——牛肉,汤浓而不腻,喝得胃里暖融融的。
下午朋友拿出一个透明的罐头瓶,里面装着红棕色的类似酱的东西,看起来不那么美好。朋友神秘地打开盖子,把瓶子递给我,“闻一下。”脸上带着得瑟而神秘的笑容。我接过瓶子,凑上去闻了闻,浓郁的桂花香夹杂着一丝酒气扑鼻而来,“啊,是桂花!”朋友告诉我,这叫糖桂花,是在去年桂花盛开的季节她亲自做的,放置的时间越久,味道越醇厚,这回算我有福。我挖了一勺品尝,凉凉的,甜甜的,我想所谓“琼露”也不过如此了吧。
朋友还教我做了酒酿圆子。说起来我也只是做做把圆子下锅,在最后出锅的时候加上酒酿这类事。倒是成品让人喜爱地不得了。小圆子安安静静地沉在青瓷碗里,刚撒下的新鲜桂花漂浮在白汤上,像冰天雪地里长出了几朵小黄花,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告别朋友后,我一人踏上了归途。毋庸说,这一天胃里都很充实。现在打个嗝可能都是桂花味儿。回学校的路要经过一片闹市区,多是些卖小吃的。天已经黑了,人还不少,烟火气十足。一走近,就觉到空气中的温暖。“一点点”奶茶店门口依然排着长队,年轻情侣们时而耳鬓厮磨,时而开怀大笑,如我一般匆匆的行人则带着无声的落寞。
走过最后一点灯火,热闹的声音逐渐远去。霓虹灯还在红红绿绿地闪烁,赶着归家的汽车不时发出急躁的滴滴声。我抬头看看虚空,竟连月亮也遍寻不见。突然想我妈,想家。
我家的秋天是没有金桂飘香的,那是由缤纷转向单调的季节,没有叶子遮蔽的树格外单薄地站着。到了霜降,天气尤其冷。这时候我就会缠着老妈给我做烧馍吃。烧馍就是一张大饼。面团上撒上食盐、葱花、芝麻之类擀成薄饼,放在锅底煎,把两个面都煎到金黄,再配上黄澄澄的小米米汤,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晚饭就做好了。
一年难得吃一次烧馍,天气热的时候不适合做,液化气的火候也难控制。所以我吃起烧馍来总是狼吞虎咽,生怕有人跟我抢。这时候我妈就一边取笑我,一边往我碗里夹。直到我吃不下了,她才敢放开了吃,我知道。高三那年,我总是生气,其实是在和自己置气。我妈看我不高兴,每天晚上都变着花样给我做饭,偶尔也做烧馍,大夏天的,她在厨房里忙活一下午,热出一脑袋汗,可我只能吃十分钟就赶着回去上课了。她虽然从来没向我抱怨过,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当时来不及细细体察。
寒风吹得我打了个冷战,还有几步就到宿舍了。现在我有空体会她的辛苦了,可我又离开她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她总说,走远点好,出去外面能多见识见识,开开眼。可是我知道,她比谁都舍不得我远游。
钥匙转开门锁,依然是空落落的寝室。我也是到了外地,才知道,烧馍和米汤竟也算我的家乡特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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