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李姐的时候,她大慨四十二三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并不显得单薄,长头发绾在脑后,常年带着一副分不清边框是什么颜色的眼镜。印象中她冬天穿一件暗紫色的棉袄,夏天穿一件条纹衬衫,几乎没有什么新衣服。李姐形色匆匆,她的神色和步履都是平静而沉稳,就像她从来没有过悲,也没过喜一样。
关于李姐的故事我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她与老公自由恋爱,家里其实并不愿意,无赖拗不过她,同意了。婚后有了可爱的儿子,生活也算过的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老公因为一些事情,一时冲动打伤了他单位领导的儿子,人家走了司法程序,官司打了几年,他们最终败诉。老公不服,继续上诉,结果还是一样,她老公咽不下这口气,离开了单位。离开单位后,他并没有另谋生路,而是一心上访,想通过上访来搬倒对方,然而一年一年无功而返。他的心态也发生了扭曲,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家里家外的事情一律不管不问,还会一点不顺心就对李姐拳脚相加。李姐娘家人都劝她离婚,她也想要离婚。但是那个男人说什么都不同意,他恼羞成怒地说:要离婚大家就一块死!李姐害怕了,儿子还那么小,自己也一直住再娘家的隔壁。她决定忍下去。
冬天,下班了,她冒着寒风走十几里路去挑蜂窝煤。半夜回来,还得在寒风中生炉子,给孩子做饭。她病了,娘家姐姐送来饺子,她还没有吃,老公就一口气吃光了,还打她,骂她姐姐。他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要带她走,男人就拿起明晃晃的菜刀,往门板上一剁:看谁敢带我的女人走!
李姐就这么熬着,熬大了儿子。一次老公摔了饭碗,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又要打,儿子冲了上来,大喝一声:松开!那男人一愣,继而怒气从眼里消逝,变得悲凉可怜起来!儿子走到男人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冷冷地对他说:我今天正式警告你,你今后再敢打我妈,我就对你动手了!你一天好吃懒做,都我妈拿工资养活你,你凭什么这样对她!你敢再动我妈一根手指头,我对你决不留情!男人瘫坐在椅子上,从此再也没有打过李姐。
一晃又是六七年过去了,李姐的儿子大学毕业了,工作了。她也在娘家邻近的地方买了房子。老公也不去上访了,虽然仍旧靠她吃饭,但是脾气变得随和,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冲突。李姐的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李姐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了一年四季,冬天是豆绿色羽绒服和驼色的大衣,夏天是素雅的连衣裙,春秋有铁锈红的风衣和黑色的真丝开衫,李姐的生活也有了缤纷多彩颜色。她喜欢花花草草,就把阳台摆的满满当当,一年四季总有花开。她还喜欢拍照,拍云,拍花,拍自己的闲情逸致。
现在的李姐从她的眼里看不出一点对生活的怨恨,相反她像个小青年一样的热情洋溢的生活着,又想闲云野鹤一样的活在生活之外。她从不提起过往,似乎那段煎熬不曾发生在她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