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藤子慢慢打开门,步子稍显迟缓,
“楼上坐,我给你们沏茶。”
每年的这天都有一聚,他们都会到他的小阁楼里聊天,喝茶,而今年,也到了履行一个约定的时刻。
年少时曾约定记录生活的点滴,收集成册,到2020年相聚,聊聊过去的这大半辈子。
已经不知多少个年头,仿佛从楼层与楼层间的打闹便在一起,到如今彼此沙发紧紧相挨,不由得莫名欣喜。
“老规矩…”人手递了一杯茶后,开始翻找书柜,从里面搬出厚厚的一本影集摊在桌上。
“年年规矩不少。”老柏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小心放在另一本影集旁边。
五本影集就这样放在桌上,安安静静,承载着无数的岁月。清晨的阳光顺着小圆形的窗户爬进房间,掸起的那些灰尘在一束又一束的光线里来回穿梭,起舞,它们永不消失,也永难再起舞。他们望着桌上的影集,略显沉默,当期待一件事,为之努力,而某天需要面对到来的实现的那一刻,总缺少足够的勇气去迎接。这不关乎任何事,任何人带来的影响,只是漫长时光带来的一切,慢慢的开始还回去了。
“先瞧谁的?”八老头打破空气中的僵硬,左右试探,金丝边框的老花镜从鼻翼两侧滑落,镜片后那藏在丝丝细纹里的双眼深沉又充满阳光。
“先看我的吧。”藤子起身拉上了周围的帘子,顺手按下投影仪后挪着他那本厚厚的影集,放在沙发旁边的机器里准备翻动起来。
画面开始缓缓浮现,屏幕上晃动的是一些少年打闹的留影,藤子他们边看边笑,不停讨论着少年时代的各种趣事与窘态,八老头则肆无忌惮的讲述自己学生时代的风云事迹,他在他们里面,是唯一一个带点黑色色彩的人。而翻阅的众多留影里,大部份人都只出现在那一次的留影,往后各自成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射线,越来越远。看着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甚至是否出现在生命里过,都只能依靠这点留影才能略微想起。这一篇翻到最后,是一张众人勾肩搭臂站在泥石操场上的合影,当时的他们都很稚嫩,照片右下角有一行深红色的字迹,写着:2000年重游母校合影。
“我记得,那是毕业几年后,谁组织了一次聚会,把我们当时能联系上的都叫来吃了饭,饭后提议去的母校。”八老头绘声绘色,讲述了当时很多细节,临末还补了一句,
“是谁聚的会来着?”
“是老方。”老柏向后靠在沙发的最右侧,略微倾斜,左手习惯性的蜷手撑着脸颊。
“是老方吗?”八老头锁着眉头,目光移到藤子身上。
“嗯。当时想和那个人见面,没什么理由就组了个局。”藤子轻描淡写的答了几句,却勾起了他们一行人的记忆,整个房间顿时来了兴趣。
他们都清楚藤子口中的那个人,尽管过去多年,再提起依旧历历在目。
“你们后面有联系吗?”八老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偶尔。”
此时的他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而再聊起也不过青春荒唐里的一笔。
“当时的你和她是什么情况?我一直都是从老柏口中得知,零零星星,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江河从沙发靠背坐起,伏身询问着藤子。
江河是藤子从小到大的玩伴,记事起便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对藤子,知道最多的是他,知道最少的也是他。
“这件事,我们也只是略知一二,老方,你讲讲?”山野坐在一旁,递给藤子一根烟,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山野的烟始终没能戒掉。他是个老烟枪,藤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学校的厕所里,他夹着一根烧了大半的香烟跟别人闲谈,聊的兴浓不忘抽一口,一圈一圈的烟儿直往窗外飘去,门口却半点没有,仿佛施了咒。牌子是什么已经忘记了,学生时代也不奢求,对他,就更不奢求了。
“也好。就讲讲你们听吧。”藤子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把遥控放在大腿一侧后开始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