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国哲学对印章艺术的影响》
中国印章艺术起源于先秦三代,历史悠久,内涵丰富。在印章发展的同时,发生了印学艺术性的逐渐萌芽,从不自觉的艺术形态向自觉的艺术形态转变。印章艺术起源的同时,中国哲学也在先秦萌芽。在古玺印风格缤纷多彩的时段,先秦诸子哲学也以流派多样,内涵多变而形成了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的一座高峰。
中国哲学的发展贯穿着中国艺术发展的始末,任何中国艺术都包含着中国传统哲学的思想。书法,绘画,印章,戏曲等艺术,无不用自己独特的形式,来表现着中国传统哲学。故而我认为中国哲学影响着印章艺术和印学观念
印章艺术在元代吾丘衍,赵孟頫,王冕等人的推动发展后,印学理念逐渐丰富,自篆自刻形成风尚。在文彭,何震等人的推动后,印章艺术逐渐壮大。元明清以降,印学无不以“印宗秦汉”为理念。为何印宗秦汉?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问题,这其中自然有秦汉印的严整规范,工正爽利的特点,而审美以秦汉印为标准的原因,余私以为有宋明理学发展的影响。
就汉印而言,私以为艺术上对儒学有一定吸收。汉承秦印,在西汉早期汉印仍有界格,但在汉武帝之后,界格被废除。虽然界格被废,但仍有无形的界格来展现着汉印的严谨工整。汉代哲学上,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形成了与早期儒学不同,带有神权色彩,以《公羊春秋》为基础的,倡导“君权神授”的西汉新儒学。在儒学的推行后,汉武帝必然在全国上下所有的制度中进行儒学式的规范。《论语》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为政以德的观念也在汉代被推崇。孔子在论语中不但推崇众星共之的德政,其中还有弱化法律的影响。孔子思想中认为法律虽然可以管理人民的行为,但是会让人产生界限的心理,对于法律的边缘是选择退缩,而不是纯发自内心的去遵守。如果去除了法律的边缘,那么人的内心就会向外逐渐蔓延。如果以道德来感化人民,则会有孟子所说的恻隐之心。通过恻隐之心而明晰自己的行为,逐渐形成无形的道德规范,这样才会让人民在心中建立道德的防线。如今看来孔子德政的思想虽然可贵,但是以德为标准管理国家的想法,确实有些过于理想化,因为孔子忽略了民众的个性而只单纯强调了人民的共性。但同时我们思考界格被废除的原因,似乎也受到孔子德政的影响。界格约束着篆刻线条的伸展,但是无界格的印章同样有无形的界格来保持着汉印的严正工整。所以余私以为,界格的废除与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新儒学思想有一定的联系。
印章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逐渐走向了急就章的风格,线条粗犷苍茫,用刀爽利,但与汉印的工整度决然不同。这主要与这四百余年战乱频发,经济凋敝有关。大社会的环境催发了魏晋玄学的发展,魏晋玄学率真追求个性的特点,也对这段时间印章产生一定影响,但主要还以社会环境为主要因素。
到唐代的印章逐渐从盘条篆的随意向九叠篆发展,也受到韩愈古文运动,白居易元稹新乐府运动,儒学“原道原毁”的主动复兴有关,但终究以社会大背景为主要因素。宋代以后,随着中央集权和君主权利的进一步加强,官印走向艺术性逐渐降低,不追求个性的时代。但与此同时,文人印也逐渐兴起。印学的在元代以后的发展,与宋明理学也有诸多关系。在元明自篆自刻之后,逐渐对用刀,布局等研究更加精神。篆刻技法课时,我的篆刻老师说我在刻章时,用刀不够爽利,反复描摹,虽然能表现出印的形态,但没有刀感,线条无力度。我反思的同时,恰巧读到冯友兰讲的朱熹理学。朱熹理学以气和理二者为主,简单理解起来,气是物质形态,理是精神状态。冯友兰将气表述为茶壶,而将理叙说为修茶壶时对茶壶思维上的理解。明末思想家王夫之云:“理者,气之依也。”诚如是,物质形态是依靠着精神状态存在的,这也是人类与动物的区别。如果将它理解到篆刻上,既是对宗炳谢赫这些画论理论的拓展,来追求神韵,将字眼和印眼与顾恺之的“阿堵传神”相联系。也是对新的印学思想的拓展,以一种古代艺术思想与宋明理学相结合的状态,展现出印人对印章神韵的追求。朱熹认为世界万物皆有理,这样思考,印学同样有理。朱熹的思想,我觉得既影响了宋代以后元四家清四僧等人的文人画,也推动了文人印的蓬勃发展。
同样,印章还受到了哲学审美中残破美的影响。古玺印,秦汉印在历史流转与时代变迁间,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残损,逐渐形成了残破与划痕。但是中国艺术向来不是追求极致美的艺术,过分极致,完美无缺的美并不受推崇。在书法上,即便是以结构著称的欧阳询,也是以极其俊俏的结字,通过呼应与对比,表现出极致的美感。这是线条之间的相互呼应,在平直中这便是打破平直,追求不一样。绘画中则表现为涨墨和枯笔,如徐文长的墨葡萄。在印章中,便是追求这种古雅的残破美。这种审美方式,显现出艺术发展逐渐走向高级。这源于先秦的老庄思想,间接影响了书论画论,印学。而邹衍的阴阳学,韩非商鞅的法家,也在或多或少的影响着艺术的发展。如印章中对留白的把控,线条上对严整法度的追求。
综上所述,我认为中国哲学在中国印章艺术发展的同时,深刻的影响到了印章艺术审美的发展,技法的进步和形式的创新,在不断的变化中,使得印章艺术逐步壮大,变得丰富多彩,独立于世界艺术之林而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