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画椅,画笔,些许上等的宣纸,这便是他的一切。
是的,是他生活的全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此进宫内九名江南才女经由宫廷画师作画一幅,即日起陛下将每日一观!
“画奴接旨”
画奴默默收拾作画用具,来到一处宽阔的院子,院子绿草如茵鸟语花香,风景极为优美,可惜高墙矗立,显的几缕阳光都甚为奢侈。
画奴走在园外,自绿草边缘驻足,园中有一亭,名为落凤。此刻亭内正有一美丽女子静静而坐,神色期待。
女子看画奴走来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的望着他。
画奴面无表情,熟练的摆下画架开始了漫长的作画,他神情专注画的很仔细,良久,他停笔,合上画轴收拾画具,转身而去。
“此女须美”
这是画奴来此路上与一位公公交错而过所听到的低语。
这么多年来,他也只听过公公对他说过的八个字,事实上无非是那丑与美一字之差。
第二日,
画奴一如既往沉默作画,只是这次亭上的女子,身形不住颤抖,双目微红。
不过画奴作画之际挥洒流畅,片刻之间就已做完画,依旧是那副动作,合画轴转身离去。
画奴无视女子的无礼动作也仅仅只是来时的一句低语
“此女须丑”。
第三日
画奴机械般的走在那道幽深的长廊上,富衣光鲜的公公依旧与他相错而过,这次这位位高权重的公公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只是微微一顿,便快速离去。
画奴心底微微一叹,待走到那处熟悉的地方时,画奴认真的观看亭上的女子,这一次画奴眼前的女子双眸中一片死寂,本是芳华佳龄,可惜那股绝望的死意仿佛是从灵魂中散出,任谁也挽救不了。
这一日,画奴画的很漫长,画的极为认真,从清晨画的傍晚。
蓦然,画奴右手迅速一顿,而后合画轴默然转身。
第四日
画奴如常,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昨日江南刘刺史一家被满门抄斩,皆是因为刘刺史送入宫内的女儿太过丑陋,皇帝观画龙颜大怒,以期君之罪定之。
画奴沉默来到落凤亭,亭上优雅而坐一女子,她神态悠闲,气质高贵。
画奴只是瞧了一眼,便快速作画。
第五日
画奴依旧如常来此,只是画奴万载不变的脸色却是罕有的一怔。
亭内,一位十之二三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那双至纯至净的眼眸一直到画奴做完画时都无法忘记,一直存在于画奴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六日
画奴无法忘记那如血一般红的双眸。没有迷茫,没有紧张,没有死寂,只有一股至极的怨。
第七日
画奴走过长廊,忽有所感,其中四人抬着一幅担架,几位宫内小太监神色紧张消失在皇宫深处,画奴只是匆匆一瞥,华丽的绸缎微微摇晃,露出丝丝血迹触目惊心。
画奴一生作画无数,可惜他画的从来都只是女子肖像画,他从那些女子身上认为自己早已看破红尘,看淡浮华,却不料他看的人始终都是别人的红尘浮华。
第八日
画奴怀着迷茫来此作画,亭中一位秀气女子面含微笑与他轻轻点头,在他作画之时女子一直保持着微笑,等画像出炉,画奴微微点头,露出一抹艰涩的笑容,画中女子极为配合,精气神都达到了巅峰,因此才能让画奴画出这幅真正的《美人亭居》。
画奴开怀离去,当日便听说皇帝观画后龙颜大悦,今晚便要临幸画中女子。
可画奴听闻后,没了开怀,呆呆独坐夜幕中,心里竟有一丝丝莫名的绞痛。
第九日
画奴坐在画椅上,虽然亭内女子是九位女子中最美丽的一位,可画奴却不瞧她一眼,手中画笔迟迟未动,良久,画奴终究抬起了头,女子无悲无喜,那深邃的瞳孔里隐藏着无数画奴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与她对视,女子红唇张合,画奴不发一声只是微微低下头,过了很久,画奴猛然抬头紧紧盯着女子,片刻后,似是笑着动了动嘴唇。
他开始作画,从来没有一次如今天这般画的潇洒自如,带着些许自信,带着些许不知名的心情,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再抬头看一眼亭内的女子,从未有过般的专注认真。
最终,画成,合画,一气呵成。画奴左手提画椅,右手拿画架转身大步离去。
第九日也是第九画。
“混账,朕要诛你九族,来人啊”
来自朝堂顶坐黄金座椅上,龙袍加身的皇帝一声暴怒“嘭”一副画轴被重重摔在文武百官中间,画面铺开,画上两道身影一远一近,一大一小,一个奔跑,一个追逐,只是,画中二人都只是一道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