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又脉脉

七夕的典故何其多,我最喜欢的还是《长恨歌》——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飘渺仙山上的芳魂一缕,作为暗号,讲述了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那作为秘密的长夜里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昔日回忆,现实破碎,两相对照,摧人心肝。老白真真好手段。

到了洪升《长生殿》里,化为整出“密誓”,从纯洁炽烈的男女之情,化作了宫廷闺怨的百般纠葛,杨玉环在拜月乞讨,李隆基来夜访佳人,本是欢会佳节时分,女人的纤细敏感,却因为神话故事和自身境遇,而触发了化不开的忧伤——

〔旦〕陛下言及双星别恨,使妾凄然。只可惜人间不知天上的事。如打听,决为了相思成病。〔做泪介〕
〔生〕呀,妃子为何掉下泪来?
〔旦〕妾想牛郎织女,虽则一年一见,却是地久天长。只恐陛下与妾的恩情,不能够似他长远。

洪升笔下的太真,本来就是个小性情小脾气小拧巴的可爱女子,这花好月圆的时刻她一垂泪,更显得心思纤细。只可惜皇上的安抚,多少有点敷衍,那也是男人天生的粗放,永远无暇去体会你那点别扭和突如其来的感伤之下,有着这样百转千回、瞻前顾后。作为男人最大的安抚就是,来来来,摆出香来,我和你神前共誓。

〔生上香揖同旦福介〕双星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
〔旦合〕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有渝此盟,双星鉴之。
〔生又揖介〕在天愿为比翼鸟,
〔旦拜介〕在地愿为连理枝。
〔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
〔旦拜谢生介〕深感陛下情重,今夕之盟,妾死生守之矣。〔生携旦介〕


果然,指天画地山盟海誓永远是能收买女人芳心的办法,好像现世里的虚无感全靠凭空中的一番约束填满。

七夕,乱翻书。

BTW,佳节从来多骚客,而诗歌念来念去,最好听的还是古诗十九首里的这首——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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