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有一个幸福的家。爸爸是银行行长,妈妈是主治医师。不知是否是上帝嫉妒我过得太幸福。呵呵,也或许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我站在电动城的门口,人来人往,却怎么也找不到爸爸妈妈,还有那回家的路。
在我焦头烂额,眼里满是泪水的时候。一个眉清目秀的叔叔告诉我,爸爸妈妈就在前面等我,说他带我过去。我伸出稚嫩的小手无比信任的拉着他。
这一走,穿过高楼大厦,穿过山村田野,穿过河流大山。到了那个没有甜甜圈,没有遥控汽车,再也没有爸妈的地方。他指着那个衣衫褴褛,看着年过半百的男人说以后这就是你爹,指着那个坐在炕头又哭又笑的女人说这是你妈。我摇头,我拽着他的衣角乞求他带我回家。他掰开我的手指说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眼巴巴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远。我看着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风景,还有那所谓的陌生的爹妈。我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潘多拉魔法,等法力的时效过了。我又可以拥有我曾经的一切了。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我已经熟悉这里的一切,等到我都怀疑一出生我就在这里,偷抢掠夺,我好像学会很多东西。是啊,毕竟五年的时间啊。终于我想明白了。我不在等待老天将我带回去,我决定自己去闯。
那是一个鸟鸣蝉叫的夏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我在那个女人做的疙瘩汤里放毒老鼠的药,连夜拿了那个女人藏在柜子后面破鞋盒里的所有积蓄。我跑了,我不知道明天村里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明天的我会在哪里,会遇见什么,我只知道。我要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我苟延残喘的地方,离开这个让我面目全非的地方。黎明到来之前,我看到了熟悉的灯光,那么绚丽,这个繁华的城市依旧如此美丽,甚至比当年离开的时候更胜一筹。我的心在沸腾,我终于回来了。
站在车水马龙,到处都是匆忙的脚步的站牌下。我突然迷茫起来,我该去哪里,又能做些什么,要怎样才可以他们,找到过去。我啃着冰冷的烧饼,背着沉重的包裹,走在如潮如海的人群里,漫无目的,满目沧桑。晚上我睡在天桥下,被人从梦中踢醒,原来这天桥下位置也被人划分所有,并不是你想睡就能睡。于是,我见到了继多年前带我离开的那个男人之后又一个改变我人生的男人。他叫廖爷,我腆着我的嬉皮笑脸和村里无人不受用的屁话各种献殷勤。他好像很喜欢别人如此之吹捧他。当下划分给我一席之地,让我以后跟着他混。
自此,我在这个金玉其外的都市里做着人下人中的人上人。我管着三大街六条巷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喊我二狗哥。一天,一个月,一年,我开始不甘心这样做这些人的佼佼者。我渴望像街上的那些人一样,光明正大的吃饭,落落大方的进出。我托小弟帮我找那个传说有着鹰眼豹胆狐谋的罗刹老大乔四爷。我欣赏他,欣赏他让人心惊胆战的威名,欣赏他让人望而生畏的手段。我渴望成为这种人,我喜欢那种让人仰视的目光。见到乔四爷的第一眼,那个感觉真的是永生难忘。眉目之间散发的威严气息让人不自己的臣服,还有可以看透你的眼神真的让我心有余悸。我看着他身后供奉的关公,讲述了我的雄伟理想。呵呵,当然是说追随他的身后,乃是我这辈子的至高梦想之类的。有人说,我全身上下最让人不讨厌的就是那一堆上至老下至小都受用的屁话,对,我只会说屁话。
我如愿以偿来到乔四爷的身边,端茶倒水,拖地浇花。我做着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努力表现得听话,努力变现的忠诚,忠诚的像一条狗。白天里我嬉皮笑脸,对谁都献着自己都恶心的殷勤。晚上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筒研究孙子兵法和厚黑之道。在这走三步,摔两跟头的日子里。我愈挫愈强,从端茶倒水的小弟到独霸一方的二当家,那些分不清血与汗的日子。有时候闭着眼睛想一想,感觉就像一场梦。我已经忘了我最初的目的,我享受这种让人又敬又怕的感觉。我是他们口中继乔四爷之后又一个狠辣毒戾的主。
我计划着有朝一日将那个男人取而代之。我要在这个绚丽多彩的城市背后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年轻有为的我是那些如同早年些自己的孩子的榜样,却也是那些只差一步即可高飞的人的眼中钉。
我想我是享尽了这人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和所有的艰难不堪,所有该放手了。那场空前绝后的扫荡,那场机关算尽的窝里反,究竟是败在了自己手里,还是那冠冕堂皇的道德伦理之下,我以不想追究。当我来到战战噤噤多年却也不曾逃离的地方,四面楚歌却也落个清净。我手扶的铁窗抬头望向天窗里稀有的阳光,我想起恍恍惚惚的二十年间,我的生身父母,成就我现在的养父母。若一切从头来过,我想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我在等风来。
等风来,吹走这一身的罪恶,吹散这一身的血腥......
2014年夏。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