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猫:
展信快乐。
因不知你是谁家的猫,况见你那些时日你尚无家可归,见你时吾喜爱你,只惭愧那时无家安置你,在我心里你是吾家猫,故暂且称你吾猫,见谅。
离开我苦读的地方你流浪的地方半年有余,不知你可还在世?若你在世,不知你可还好?
过了这么久才想到你,我很惭愧。盼你明白,时过境迁,久不相见,人类的感情会淡。毕竟曾经爱得痛得轰轰烈烈,时间久了也成过眼云烟。还好感情如此,我才得以舍弃与你一处的青葱时光,最感伤只在决绝走出校门的那一瞬。这倒也很正常,还望你不要悲伤。
第一次见你的情景我已忘了,仿佛我们认识很久了,你一身黄黑杂白花色的皮毛是老熟人的模样。在花坛边,在教学楼里,常常看见你,每次见你我都奉上吃食,总是小卖部里买来的火腿肠,因为猫粮太贵,鱼罐头你不爱吃。还好你也不挑剔。
听人说你无家可归,也许你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其实你本可以不挨饿,我在食堂打的肉食从来过多,与你捎来半碗本不成问题,但你总是行踪不定。
白日里你爱喵喵叫时还是不要去教学楼了,你得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猫。有些大人见你会赶你走,有些小女生见你会尖声叫。不过也不用害怕,好心的人总是更多的。我曾见一个男生蹲在你面前,走近了看见你在舔食地上的猫粮。他把一袋子猫粮分给我一半,让我以后时不时地喂你。我很惊讶又暗自窃喜你不是他家的小猫。我很感激他也常常喂你。我倒是很欣赏你的另一个好朋友,那个学习好的漂亮女孩儿。我常常见她给你带些饭食。如此一来,我对你的生存问题的忧心又减少了一分。
还有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我得问问你:你现在有没生下小猫?临走前的两个月里,我和你另一个好朋友守着你生小猫,对于我们人类来说,那应该算是段奇妙的经历。那是月考期间,恰好我和她看见即将临盆的你无处躲藏,我们用一个纸箱把你安置在空置教室里,你躺在箱里,我俩一起身你就喵喵叫,我们不明白你意,只好守在那里不敢走动。下午来看时不见你,只见一只粉色的小婴儿猫一动不动,我们未敢惊动便放下食物离去。以后好几天不曾见你,再见你时你肚子已瘪下去,你的小猫也成了谜,始终不曾看见。又过了些时日,在夏日将近的某天,阳光明媚里看见草丛中的你又挺着个大肚子。我跑上楼去拿来火腿肠款待你。
那时候,坐在阴凉舒适的室内我总是想起你怀着小猫被人追赶的情景,我又想起见到你时我总是问你:“你的小猫呢?”突然有些难过,我们终归不是平等的朋友,于我你是弱者。于你,你都没有选择的意识,你只被本能支配。盯着透出绿意的窗户,我意识到我是自由的,而我又何曾得自由。
临走前最后一次见你是在楼梯口,那是我带着火腿肠在四处找你。那时的你皮毛暗淡无光,瘦得很难看,肚子瘪瘪的,也没再装着小猫了。我把火腿肠放在你面前,你舔了舔,终究没有食欲,眼神暗淡地走开了。我追了一小段,突然有种莫名的伤心,就由你去了。你是只野气十足的猫,没有家能安置你。我要走了,希望还会有新来的孩子爱款待你。
以前总觉得小园里的春天比别处暖得要快,小园里的阳光快要明媚起来了吧,再过些日子鸢尾花也要开了吧。暖融融春光里,你踩过生了青苔的小桥,软软的爪子在石板上印出了梅花吗?
我终究没忘记你,我还在担心你,是人类那种不痛不痒的感情。我终于写了信给你,如果你还在世,如果你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