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的**政府,办公大楼前是两层楼高带走廊的家属楼,左后方的是卫生院,右边是食堂,职工楼前面是一大片青草地,过一条坑坑洼洼的马路有一条河,河对岸就是学校、录像厅。大院的孩子大大小小十几个,我能成为“带头大哥”,得益于我的母亲当年掌管救济金,那一抽屉的钞票,我曾以为我家那是相当富裕,每天持巨资喝掉两瓶津威,我的威信地位节节攀升。
夏季的大院时光,是清晨家属楼的鸟巢,是午后偷偷溜去游泳的河畔,是傍晚草坪上飞过的蜻蜓,是夜里河对岸录像厅传来的武打片声。
在我九岁以前的夏,一半是**政府大院,一半是外婆家。每年我都要缠着三舅接我去外婆家,在我看来,那是一个世外桃源,大片大片的松林生长着美味的野菌,竹林里有潴留,山林里有松鼠,田间有泥鳅,树洞可以灌青蛙。我很喜欢躺在外公的竹椅上守着一片果林,渴了捧一口山间留下来的清泉,闷了取下梨子树上的膏脂,裹在一根细长的竹条上粘蜻蜓,饿了外婆的大锅里永远都有我最爱的锅巴。
99年的夏季傍晚,滂沱大雨,积水湍急,我妈不知哪借了一把大遮阳伞,送我去军训,我在住宿楼下遇到了小美姐,倍感亲切,结伴同行,顺理成章我们就住在一块,住宿区是大通铺,一个房间几十号人,像我这种人来疯、破坏力强、再加持了乡野体质的多动症患儿,迅速成为搞娱乐气氛的头号种子选手,表演第一、话多第一、拉练第一、比赛第一、违反纪律还是排第一!我的标兵称号就葬送给了一个小地瓜……当年窜红的军训四小龙:虎耶、小窦、大晟、还有我,作为有着深厚娱乐根基的一线实力大花,我是很不屑他们三位哗众取宠流量小生的,心想:都什么十八线野生小明星?通通回家!军训七天后结束了,合照中大家都一脸疲惫,就我笑颜明媚,那是我青少年时期最浓笔重彩的时光,短暂且值得回味!
我在一个夏末的傍晚躺在宿舍里昏昏欲睡,被翻门爬窗的声响惊醒,一个瘦高的女孩子跳下来,看见床上的我,惊呼道:我还以为没有人呢!敲了半天门。我说我还以为是隔壁宿舍的。随后我就看她风风火火的搬东西,整理床铺,再满地爬着找插座,我说别找了,没有。她说那只能用电池放复读机了。磁带放的是我心头好——开不了口。我顿时对她好感倍增,我们就爬在书桌上畅聊起来……这个河南姑娘扭转了我整个人生!我们浴血奋战艾泽拉斯,飞越宝岛的达拉然,最后,她坚守在了浙江,我停留在了江苏。19的夏天,我们在宁波会首,通宵达旦,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时至今日,我对她最为深刻的亦然就是当年她对她妈妈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是真的好朋友,别的朋友……但我对她,以后都不会变!”
15年,十几个高中同学聚首,大家都很激动,连不怎么沾酒的云丽姐也光荣喝倒下,我和虎耶从贵州喝到了广东,拉着小美姐逛了一圈珠海,又驱车到了深圳,那天夜里,经历人生变故的虎耶和我走在深南大道上,我听他娓娓道来,瞅见立交桥下面一片爬山虎,为之一动。18年,我从广东回南京考试,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友们,错过了与村中见面,有些遗憾,雪大全程接送,从机场返途中出了车祸,两车相撞,他心有余悸的说,车都撞得变形了,索性命大,人没事。我很感激自己的人生中有他,一直温暖着我。
成年后在外读书、工作,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夏季,有在南京的夏夜,点一支薰寿堂的白檀白雪,入耳的是郭易的《喜欢你》,漫溢一抹清宁静谧,好似生活的喧嚣曲折转换为佛意禅语。有在樱花国的夏日祭,烟花在夜空中华丽绽放,这种“短暂”而美好的瞬间,印证了那句“时间好物不长久,彩云易散琉璃碎”。无论身处何处,家乡云雾缭绕的山、蜿蜒于深峡幽谷的水,才是我最触及心房的地方,我和芳姐一同回去好几年,她总说:我在,酒在!时光催人老,年岁的增长,环境的变化,生活的磨砺,总会令人改变,唯有朋友与酒,从来无惧时光,越久越陈,越陈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