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

那是一个雾气朦胧的早晨，太阳懒洋洋的升起来，懒洋洋的把它的光芒照在厨房的木门上。我面朝着那扇被阳光照得暖和的木门，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悲伤，我也不知道我在悲伤些什么。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两个人，奶奶走了过来，说带我去医院找我妈妈。一进医院，整个病房里都是白色的，有的女人把脚高高的抬起来，搭在墙上。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应该是妈妈在医院里生弟弟吧。

爸爸用一个芭蕉叶给我和弟弟变魔术，我俩被爸爸的举动逗得开心的在那咯咯笑。转眼间，妈妈叫我们吃饭了，吃的是面条。可是，吃完以后，我没吃饱，于是找妈妈想再要一点，可是妈妈好像不愿意给我弄，她让我自己去煮，可是那么小的我怎么会煮面条呢？于是我忍不住就哭了。爸爸看到这种情况，责怪妈妈的这种做法。然后妈妈哭了，抱着弟弟蹲在后门那哭了，那是第一次我见到妈妈哭，那也是第一次，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大人会哭。

那应该是个阴天，披麻戴孝的表哥跪在表大妈的灵前（爸爸表哥的妻子），旁边的人都对他说：“你要哭出来，那是你妈妈”。然后表哥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生生地挤着眼泪，可是他好像不会哭，即使在他妈妈的灵位前。

那是某一年的春节，大年初一，吃完饭过后，我和妈妈走在村子里打算去找村里人玩。不经意间，妈妈的手甩在了我脸上，她不经意的举动碰到了我，而我始终不懂她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打在我脸上，于是我气冲冲的回家了。下午一大家子吃晚饭的时候，我赌气不吃饭，于是我妈妈端着饭来叫我：“快去吃饭了。”我无动于衷，爷爷奶奶过来叫我去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说出了不吃饭的原因：因为妈妈今天打了我。爷爷奶奶责怪妈妈，然后妈妈也生气了，不理我了。

那是我高一的时候，那天正值中秋节，妈妈去板桥镇买东西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弟弟那时候已经去上学了(始终想不通是什么逻辑，我在家，弟弟却还要去上学），妈妈回来知道弟弟什么都没吃就去上学了，就对爸爸发火。然后我跟妈妈解释了一下：“他说他不要了，他先去了”。可是，解释一点用都没有。到了晚上，妈妈一个劲的在玩手机，和她说话，她还在生气。于是，我用我的语言对她说了什么，已经忘记了，自此，一场家庭大战开始爆发。她一个劲的在那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嘴里一直重复一句话“你去死，你去死。”爸爸维护了我一句，她骂得更加的恶毒，从一开始的骂我，到后边连着我和爸爸一起骂。村里人来拉架，她依旧不依不饶的指着鼻子骂我。那天中秋晚上的月亮似乎一直没有出现，走廊的灯也显得那么昏暗。我被骂得哭着走了，我没想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我得妈妈狠心到一直让我去死！我就这样摸黑顺着路走了，一路上就这么哭着，周围漆黑一片。我的小黑狗，一路上就这么跟着我，陪着我一路走，我看到它，我就蹲下来，它也安静的坐在我边上，一人一狗就这样在漆黑一片的大路上蹲着，我哭着，小黑狗听着。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知道离开家是我最好的选择。脑子里飘过所有的想法：“去大妈家去吧，可是不太好。走到大桥那里吧，跳下去就解脱了”。我开始抱着小黑狗哭，一直哭。突然：“雷清椅，雷清椅，回来。”我听到了我爸在下边叫我的声音，他来找我了。我就在那哭，他一路顺着来找我了。我和我爸父女二人就这样，在漆黑一片的中秋节，这样慢慢的回了家。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道，那晚上的我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我的生命会不会就此终结在那天。后来，直到他们出去的一段时间里，我才慢慢开始联系我妈。每次打电话，我永远只跟我爸说话。

上大学的时候，我妈一路送我从云南到了天津。对于头一次坐地铁的我，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以至于我和我妈两个人在地铁站时分开了。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身影：我妈妈背着包，穿越人流，在那么多节车厢里，找到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对我说了一句让我至今记忆深刻的话：“上了大学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这一句话显得那么悲伤，足以让我一辈子记住它。

应该是大学的寒假，不知道为什么我妈那么偏爱用柴火做饭，他们去忙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做饭等着他们，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天停电，柴火烧饭，我根本不会，然后脑子里就记得什么煮一下，然后煮到两颗米芯再来蒸饭。终于，一顿折腾后，饭终于蒸上去了，他们忙完回家以后我妈看了一眼正在火上的饭，很不耐烦的来了一句：“你弄的这个饭怎么一直在往外冒水，啧”。语气显得非常不耐烦，然后我脑子一热就回了一句：“冒水就冒水嘛，怎么一直在说”。然后大战一触即发，是的，没错，又开始和几年前的中秋节一样，我妈又开始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这几个词一直就这样萦绕在我的脑子里。她开始翻出陈年往事，“从小就因为你，我被你爷爷奶奶骂”“你一点不会做人，你那个姐姐来家里认亲，你连杯水都不倒给他们”“这么大了，连饭都不会煮，以后嫁到别人家，要被人家打死......”我不知道，为什么“死”这个字，她怎么那么狠心的就对我说了出来。爸爸站出来帮我说话，结果，我和爸爸两人都被她一个人骂。这件事过后，我彻底相通了，对我爸说：“爸，你们离婚吧，我跟着你，以后我养你”。自那次吵架以后，我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直到后来开学以后，我都很长一段时间不和她说话。直到一次她打电话过来，让我帮忙去药店里买点药，我毫无感情的买了药，寄过去。没说一句话！到学校以后，每次打电话都是对我爸一个人说，就算我爸劝我，我也无动于衷。有一天，接到了我妈的电话，那是一个下午，我冷漠的对她说了几句以后，马上就挂了电话。直到寒假过年，我知道我和我妈的关系依旧很僵硬，于是在学校的时候，在我爸的劝说下，我用我的奖学金，给她买了一块围巾。回家的那天，天已经黑了，她坐在火边，勾着毛拖鞋吧，我爸把饭菜给我端出来热了一下。吃完饭过后，我首先打破了这僵局，打开行李箱，给她拿出了那条围巾。她接了过去，她应该是开心的。后边，我和她的关系就慢慢的缓和起来了。

弟弟放假了，我和弟弟两个人在旁边的小房子里烤火，一起泡脚，我妈一上来就说：“一个个的洗嘛，偏要两个人挤一个盆。”后边她对我弟弟说了很多话，每一句话都感觉是说给我听的，她说了很多让我很伤心的话，“上了大学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这句话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在想：“女孩子，长大以后，似乎真的没有家了，好像是真的，感觉我这个家在慢慢的离我远去”。后边很多时候，我都左耳进右耳出，选择忽略一些让我不能释怀的语言。后来，寒假放假，我都特别不想回家，尽量晚一点回家。所以，回家的一路上，去了一趟贵州，本来打算去昆明找我表姐再待几天，后边因为疫情，不得已中途下车，直接回家去了。

大学毕业，我一个人来到了浙江工作。第一年回家，用我的工资，给家里人买了衣服，他们都很开心。

今年，因为工作的原因，国庆节选择了回家，回家那几天，爸妈为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我离开的那天，朋友送我去车站坐车，因为假期的原因，原本三个多小时的路程，过了好久都没到。看着窗外的风景，我妈打电话过来：“喂，姑娘，你到了没有啊？到了以后自己买点饭吃，那个工作，不好做就不要做了，回来好好休息一下，人都搞得那么瘦。”那一刻，我真的控制不住我的眼泪，或许是工作上的琐事压抑得太久了，太久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那一刻，感觉所有得委屈终于有人理解你了，那一刻，觉得我妈真好。第二天，我妈也同样打了电话给我，对我说了同样的话，那两天的我，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还在父母的呵护下，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着我的不满。离职的念头也越来约有底气，因为有人支持我了。

10月下旬，有一天，我提交了离职报告。那时候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一开始因为不小心，很紧张，脑子一片空白，第一时间，给我妈发了消息：“妈，我提交离职了。”我知道我妈不会反对我的，那一刻，我也就释然了，曾经觉得很难跨出去的那一步，迈出来以后反倒觉得轻松了。即使公司里领导找你谈话什么的，好像觉得你很重要什么的，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装糊涂，大家只会考虑到你现在的利用价值罢了，有谁又是真心的呢！

上几周，和朋友去了一趟灵隐寺，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我妈打来电话：“姑娘，我给你买了个1000多的护肤品，你把地址给我发一下，到了以后跟着用”。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姑娘啊，这个社会，其他人都弄，就你一个，什么也不弄，你要怎么办呢？”“给自己的女儿，儿子别说是一千，两千，几千都愿意。”

我慢慢地发现，我妈是爱我的。原来，是有人爱我的。原来，我并非铁石心肠，我并非只能记住那些不开心的回忆。原来，很小的细节就能让我改变我的想法，我也并非一成不变的人。

有时候后悔，自己太迟钝，对情感的感知太过淡漠。记得第一次，那是很小的时候，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我爸爸两个人，我问我爸爸：“爸爸，你有爱的人嘛?”我爸被我问住了，他很模糊的给我说了他对爱的理解，总而言之，我还是不懂。直到现在，我可能对爱这个字还是很模糊，非要让我说我爱什么的话，我会回答：我爱小狗，我希望家人平安健康，我听到家人遇到不好的事情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的难过，我想这也许就是爱吧！

2023年11月8日星期三，太久没写东西，总觉得有的感觉需要用文字记录下来，值得我反复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