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我大学毕业。
大三那年我交了女朋友。我依稀还记得那天是怎样的情形。对于北方来的我,C市是没什么所谓秋天还是冬天。我记得那天天气不阴不晴。
那天是她的生日,我知道。大概是下午食堂快要开晚餐的时候,我在食堂旁边的ATM机碰见她。她当时的穿戴我基本忘记了,只记得围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围脖,好像还戴眼镜。
现在我已经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怎样的情形了。上大学的时候我过得很“随性”,打球的时候认识了同级一个河南朋友,通过他我认识了G。其实说起来那也不算是认识,那时候我连G的面貌都无甚印象。那时候,G是球友的女朋友。
当时G,球友和我都在学生会里面混日子,G在文艺部,球友和我在体育部。头两年我主持过几场学院的晚会,据G后来说,她是因为这些认识我的。
说实话,那时候我也从没“认识”G。这些活动对我来说不过是更方便的请假理由罢了。我没兴趣看彩排,没兴趣看活动设计,连看台上有没有美女的兴趣也寥寥。主持晚会对我不是什么难事,我从来记不住稿子和台词,邋邋遢遢地就直接拿着张A4纸就上台。有一次跟我搭档的师妹实在看不下去才帮我做了纸条——真是完美主义“作祟”的人啊。
即使这样我的印象里也没有G的音容。据G后来分析,可能是负责的项目不一样所以没有碰面。
晚会结束的时候总要照例全体“演职人员”上台抑或做兴奋幸福状抑或做依依惜别状,学院的领导们照例上台与“演职人员”握手合影,就好像电视里面演的一样。到了这个时候,我差不多就已经换好衣服回宿舍了。
球友和G的恋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分手之后也没什么音信。再后来就到了大三的第一个学期。
G暑假去美国参加了某“体验生活”的项目,后来就在一次课间的时候说上了话。
我忘记了那是一节什么课,是在大教室的公共课。我记得那天人来的很齐,想必是老师点名的缘故。下课的空档G走到我座位后面跟我说话。
我不知道那天她是早就坐在我后面还是碰巧走过随便闲聊而已,我猜我当时应该有些尴尬。她当时围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围脖。
当时的对话内容我基本忘记了,但我猜内容应该就是诸如你回国了,国外怎么样,时差倒过来没有之类。然后G说要请我吃饭,说是答谢我上个学期晚会的帮忙。我说,
好啊,吃饭这种事情我是来者不拒。
那天是个晴天。中午我在学校门口等她,一块吃饭的时候我装的很“正常”。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学会“应酬”这种事情,那天我觉得该说的话都在课间的几分钟说完了。
那天的天气不阴不晴。我在下午食堂旁边的ATM机看见了她。那天是她的生日。我走过去问好,我说,
生日这天就打算在食堂度过吗,我请你吧。
那时我觉得这应该是缘分吧,让我在她生日那天碰见她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我和G聊了很多,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些虚无缥缈的、理想主义的东西。
那晚回来,室友问我进展如何,我说碰巧遇见,请吃了饭,聊了天,就这些。室友说你这还不表白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我发了短信给G,表达了自己的情感。过后G便回复楼下见面。
那是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我在G宿舍楼下等她,之后便在路灯下,并肩走着。我的情感得到了回应。
那晚G显得十分理智,她说她毕业后是要出国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志愿。
那晚我也十分理智,两个人似乎并不像是恋爱——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晚也是一路“装”着走完的。
我说没问题,我不能够因为恋爱了,成为了你的男朋友就阻止你的理想和志愿。G说她不会对我这样。咳,我那时有什么理想和志愿。
现在也没有。
我差不多忘记了那晚是谁说了那些话,不过内容依稀清楚:彼此不试图改变对方,顺其自然,及时毕业那天分手也是能够接受的结局——至少彼此收获一段恋情。
现在想想看我那时还真是天真得可怜。
我们约定用寒假的时间彼此冷静思考,看看是否依然要继续这段恋情。既然开始了就继续下去吧,这是我那时的想法。
寒假的一个月我和G的感情升温,几乎每天都要电话短信,彼此的称谓也更加亲密。2月末的时候我们提前返校以慰相思之苦,开学之后彼此更加亲昵。
C市的春天很快就降临,我们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自习,吃饭,散步……
五月的时候她提出到外面租房,说是考试临近要安心复习,那时的我和G心态已经起了变化。
我搬出宿舍和G住在一起。我要分担房租,不过生活费本就不多,我便找了份工作。那时的我很自豪,能够赚钱“养活”自己的爱人。
我工作的薪水不错,五六月份的时候只要周末工作,暑假的时候则几乎每天上班。那时的G则真的好像贤妻一样:等我晚上下班,一起吃饭,聊聊天,说说话。我用赚到的钱付了房租,还请G的好朋友吃了东西,我那时应该是自以为成熟了,急着向别人炫耀自以为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
幸福的同时我似乎是忘记了她终要离去的事实,抑或是想通过某方式改变她的想法了——现在想想后者才是我当时真正的状态,只是那种努力最后还是要失败的吧。
可是我嘴上还是支持她的决定,就算她偶尔流露出留在国内的想法,我还是虚情假意的规劝。我甚至骗她说自己也会努力争取出国。我至今也没有勇气承认当时的谎言。
那时学院里在外面同居的情侣很少,于是这几对情侣自然熟络起来,有空的时候便到彼此的“家”中做客,除了G和我以外,另外两对也都是北方人,确切的说,除了一个女生是河北人以外,另外五人都来自东三省。
有一对情侣养了只金毛犬,有时和G散步的时候能看到那俩人遛狗。狗的名字叫“油头”,女主人说是来自英文UTOPIA。这对情侣在学校出了名的不着调,G和我听到这一本正经的名字的由来,很是笑了一阵。后来G说以后也要在家养狗,我则说要养猫,两人还为此争执了好一会。
还有一对情侣是欢喜冤家,男生跟我是球友,整天嘻嘻哈哈的,总是和女友斗气。G和女友是很早的朋友,于是有时便相约吃饭,席间就看那两人热闹的嘴仗,不亦乐乎。晚上别了朋友散步回去的时候,我说我可不要这样吵来吵去,如果吵架我一定要先道歉。
那时的我和G有过两次激烈的吵架,原因我还是忘记了。一次是我提出要分开一段时间,G很生气,先是在客厅里哭,后来跑到浴室里面泣不成声。那时的我手足无措,后来我抱着她坐在床边:
不走了,不走了。
再一次则是她离我而去,装了些东西就独自回宿舍了。咳,我还是手足无措,只是一再的打电话给她,发短信求她的原谅。好在后来还是求她搬了回来。
现在想想看,G之所以生气大概是因为我毕竟不能与她共有一样的未来吧,我又那样不思进取,只是我那时还并不了解。G说反正每天都是学习啊读书什么的,穿衣啊妆容啊也便不怎么在乎了,其实我知道那是我所亏欠她的。不懂穿衣的是我,不修边幅的是我,嘴上说着支持去向更大的世界,心里却盼着她失败留在我身边。唉,G和我并不是同类,那时她竟为我改变牺牲了那么多,我对她却只有那一句不敢承认的谎言。
暑假结束我们重新回宿舍,我也辞掉工作打算考研。如果那时没有G在身旁,我大概断不会有考研这个想法的,那时的我工作也算有起色,大三那年如果能在那单位稳定下来的话毕业应该也可以无缝衔接工作了吧。不过我那时想自己虽然不能出国与G一同深造,但我留在国内读好研究生的话,待她两年以后回国我也应该能配得上她吧。
可惜那时我的心思早就不在学业上面了,结果考研失败也是理所当然。
G的出国考试经过了些波折总算有了好的结果,我很是为她高兴。最后她还是要离去的吧,我没有能力留她在身边,只好支持她。
我还是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谎言。大四开学的时候我报名了外国语大学的西班牙语班复习考研二外,那时G还在准备考试。她看我每周末去上课便想了很多理由也在旁边报名学起了法语。
从学校到外国语大学车程奖金两个小时,我乘封闭式的空调车不舒服,便每次上车前买些橘子,在车上用橘皮的味道遮挡些空调车里的味道。
临近毕业的时候G和我决定互相拜访各自的家长。G很早就催促我去她家做客,我则拒绝的很明确:那时的我学业事业无一建树,实在没有颜面。好在四月份的时候我成功应聘了一家北方的单位,虽然研究生无望,但至少事业应该开始了。
传统上说见过对方父母便是要打算结婚的男女了吧,但我却很疑惑:G和我会彼此等待吗,如果我终究没有出国,我能对G说你回来吧我想和你在一起吗?恐怕不能,我已经欺骗她一次,再没勇气有这样的奢求。可是那时的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G可能会突然告诉我说她不会走了,要跟我在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
这种想法太可怜了。
我向父母打电话说要去拜访女友家人,然后再带G回家见我的父母。妈妈有些惊讶说我认定这个人了吗,我则安慰她说只是普通的拜访罢了,不必太担心。
那时的我没有工作,只好硬着头皮向家人求了些钱来打算为G的父母买份礼物。G自然是努力劝我省些花费,我却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买了一支钢笔送G的父亲,一条丝巾送她的母亲。
有时G会跟我谈起她的家人,除了她们一家三口之外,她们家诸多亲戚都住在省城,她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定居在一个以能源为主的小城市。她的父母是当地大企业的小领导,生活平稳,父亲喜欢打羽毛球,水平相当不赖;母亲也爱运动,还喜欢包包。她的叔叔阿姨,兄弟姐妹……
那我的家人呢,平凡的工人,微薄的收入,爷爷奶奶工作时工厂分的平房。体检中心工作的妈妈总是数落开公交的爸爸不注意身体,总是忘记按时吃维生素片,眼睛花了也不知道去医院好好检查就随便买各花镜戴,安排好的体检也总是推脱不去……
拜访G的父母令我十分紧张,然而却不仅仅因为他们是G的父母。大学四年我行我素惯了的我逐渐不擅长与陌生人交道,幸好她的家人待我很是亲切。
六月初我便到工作单位报道了。单位是总公司在T市新成立的分公司,刚一开始的时候业务没什么开展,虽然单位提供了住宿解决了不小的问题,收入还是不多。中旬的时候G从家来T市看我,来之前我向她诉苦说想吃自家包的饺子,没想到她竟然坐着火车大老远的用保温饭盒给我盛了来。
因为是单位提供的集体宿舍,我只好为她订了宾馆暂住。那天我交代好单位的事情便赶去宾馆与G会和,两人吃了晚饭便去逛当地的商场。
那时我刚刚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说实话比曾经兼职拿到的工资还要少很多,买了些生活用品便也没剩下太多。
我可能是纯情电影看的太多的缘故,并不十分喜欢戴各式首饰的女人。不过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G戴耳环的样子也十分可爱。她也似乎很喜欢耳环这类首饰,即使外出旅游碰到卖耳环的小店她也要进去试上一番,我有时陪她闲逛,碰上可心的便要买给她,可她总是各种原因搪塞过去。
我平时粗心大意的,有时想宠爱地把她搂在怀里,或者向疼爱宝贝一样去抚摸她的脸颊,可经常弄巧成拙碰到她还没完全复原的耳洞处。本来挺好的气氛便搞的男悲女怒。有时一个不小心竟真的碰伤了耳朵,便连漂亮的耳环也没法戴,每天要用酒精消炎患处。可G还是怕化脓结痂将好不容易打的耳洞封死,耳洞就白打了,于是还要买一对像大头针大小的银针穿在耳洞上,防止耳洞长死。
那天傍晚我和G逛商场。我想买给她一对耳环。我知道这可能是我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了。G也不像以前百般拒绝,一边逛一边跟我一起挑选。
可我却只剩下一千块钱。她想要的我买不起。
我没有为她做的事情太多了。可她曾向我索要过什么呢?如果那是她向我索要的,我没有给,我便愧疚。可是那些我没能给她的却都是我曾向她承诺的。我食言,失信,丢了自尊。
一对漂亮的耳环,一个洋气的钱包,一顿浪漫的晚餐,一句实话,一个道歉,一个承诺……
再后来G又来T市找过我一次,那次我不知怎么了记错了火车的时间,人生地不熟的G一个人站在火车站十字路口。她没有主动联系我,我打电话她也不接。最后我看到她一个人站在烟尘滚滚的路口哭成泪人。我站在她面前,她问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G陪我在T市待了两天,我便随她回家准备送她出国。那天她父亲开车载她们一家和我前往省城的机场,在安检入口,G向我们一一道别。没有我的话,G本来是非常独立的女性,她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出国了,不管是北京转机还是到了国外都有朋友接应,对她来说跟国内航空旅行没什么区别,只是时间长点罢了。
G在国外,学业变得异常繁忙,新的环境也等待她去适应。我在T市的工作也逐渐有了起色,加上时差的问题,G和我的联系越发少了。有段时间我曾回想这段恋情,当时在食堂ATM机旁的相遇真的是缘分吗,还是我一厢情愿的巧合?那晚的表白,我有真心谨慎的思量吗?那年寒假电话里的那句“我爱你”,我清楚这份重量吗?
我至今没能向她坦白,我不可能出国了,美国不行,欧洲不行,香港、台湾也不行。有胆量尝试的时候我没钱,赚到了钱却失了勇气。我以前会觉得这就是造化弄人罢了,现在想想当时这样想的自己脸皮真厚,现在有多么惭愧。
现在的我,一个人。年中的时候接到G的电话,彼时她还在国内,说是刚刚在C市见了老同学,我当时忽然兴奋了一下,想说辞职后的我马上要去C市暂住一段时间。
可我不敢说,更不奢问能否见上一面。
她说不好意思,她很快就要回去,正好在那边联系了实习的工作,而且打算硕士毕业直接在那边读博士了。
后来听见了面的老同学说起,G现在成熟了许多,也变得更漂亮,甚至有说“第一眼没认出”的。
2013年六月,我的脚伤痊愈,于是便辞去了T市的工作。我一生只见过一次大海,那还是在G的家乡。
秦皇岛,厦门,三亚,北海。
兜兜转转,我几乎向所有的朋友承诺要定居海边,结果却回到了群山环绕的C市。约还在C市的老同学见面,大家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我该做些什么呢?
2013年12月,我,一个人。
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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