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您这样的人是应该理解这种事的,对吧,但既然天地万物的秩序最终归结为一个死字,上帝也许宁愿人们别相信他而全力以赴去同死亡作斗争,宁愿人们不要抬眼望青天,因为上帝在那里是不说话的。” 这是加缪小说《鼠疫》里的一段话。
2020年1月8日,中国国家卫健委专家组确认新冠病毒为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引起的疫情病源。截至北京时间12月30日全球累积死亡病例超177万例。也是在这一年,从8月开始到12月断断续续读完了《鼠疫》这本书,在这个非常时期对文中描述更是感受深刻。 故事发生在194-年的阿赫兰。那是一座没有色彩、人人缺乏时间、又商贸兴趣尤其浓厚的城市。4月16日从里厄大夫看到第一只死老鼠开始,疫情开始在这座灰色城市蔓延。疫情初初始,人们对死老鼠的出现和身体上的奇怪症状不以为意。到后来疫情恶化,死亡人数不断攀升,人们才由乐观的心态转为恐慌。当卡斯特尔(另一位大夫)提出“鼠疫”这个词时,其他人仍有些犹豫;相关部门推卸责任,封锁消息,到了最后封锁不住的时候,市府终于下令封城。那时人们才发现,和毫无思想准备的亲朋好友们突然面临的分离是无可挽回的。他们既不能重聚,也无法联系。在这座被流放的城市里,大多数人起初还为了和外界保持联系,无时无刻不在设想计策,但事实证明都是幻想,他们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流放感”,加缪用这个词精准地描述了当时的感受。当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下时,人们才发现最重要的东西不再是工作挣钱和消遣娱乐,而是感情。 好在,以塔鲁和里厄为首的人们,仍愿在灾难中与死神搏斗。整本书让我感到最为热血的一段: 里厄注视着塔鲁说:“像您这样的人是应该理解这种事的,对吧,但既然天地万物的秩序最终归结为一个死字,上帝也许宁愿人们别相信他而全力以赴去同死亡作斗争,宁愿人们不要抬眼望青天,因为上帝在那里是不说话的。” 塔鲁赞许道:“说的对,但您的胜利永远是暂时的,如此而已。” “永远,这我知道,但这不是停止斗争的理由,哪怕意味着无休无止的失败。” 他们督促市府,组织防疫组织,首当其冲与死神赛跑,哪怕经历了一连串点失败,他们也始终没有放弃抗争,夜以继日地投身于抗疫中。他们疫情洪流中的逆行者。而加缪却没有对此多加强调或是赞赏,“过分重视高尚行为,结果反而会变成对罪恶间接有力的褒扬。高尚行为寥若星辰,所以狠心和冷漠才是人类行为更经常的动力。”因为他相信这种不论人们有什么样的行为,都不过是最自然的感情罢了。 作为“存在主义”文学大师,在加缪笔下,不管是怀着戒心疏远邻居的普通人、宣传能以酒杀菌招揽客户的咖啡店、高价出售短缺物资的投机商还是始终坚持在一线抗议的逆行者,都是这个荒谬世界中最正常不过的情感;不论哪种都是人性的一种。童话的最后王子和公主总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而现实世界却是戏剧而残酷的。1月25日,省政府宣布可以认为瘟疫已经得到控制。在举市欢腾热闹非凡的这段时期里,鼠疫带走了塔鲁的生命。塔鲁说,他输了。世界是荒谬的,世界并不会因为他的反抗而许诺他一个美好的结局。 写到这里不禁想到当下流行的“丧文化”。在人人自诩退堂鼓一级表演艺术家,说着“知难而退、激流勇退、将我打倒的困难让我知道躺着真舒服”的荒谬世界里,当如何自处?或许就像塔鲁笔记中写的那样:他不认为他是圣人,但可以从他的情况得到一种启示——也许人只能成为亚圣,果真如此,那就应当满足于做谦逊而仁慈的撒旦。要想成为圣人,就要直面惨淡的人生来活下去;如果选择了放弃,那边成为了自己的撒旦。世界是荒谬的,罪恶和死亡不可避免,也许我们的选择只能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荒诞和绝望中坚持斗争下去,才是存在的意义。 在二月的一个清晨,阿赫兰的城门开放,曾经肆虐一时的鼠疫正式宣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