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苏
日记，从夜晚的寒冷开始
傍晚下班后，坐在宿舍里边看简书边想着事，守着一间孤零的屋子，四壁都透着寒意，窗外的风不知疲倦的呼叫，楼下的街道行人可数，往日半夜还在喧嚣的烧烤夜市，空无一人，连一丝丝的烟火味都找不到。
无边的寒冷让我不得不提前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拿着手机，忍受着怎么也止不住的颤抖，也许今夜我应该写几个字，来温暖自己。
一颗寂寥的心，一双冰凉的手，相互取暖。
翻看自己写的文字，从去年的二月份开始，到现在有一年多时间没有正经来过简书了。
偶尔有碎片的时间，也是绕道而行，不曾驻足。
从父亲去世以后，我害怕写文字，更没有力气写下去了。感觉写不动了，我丢掉了简书，舍弃了文字，我把自己封了起来，活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干尸。
今夜的寂静让我的心再次动荡起来，思绪翻飞，脑海里不断涌出这些难以忘记的一幕幕。
不想回首，不敢回头，我哭倒在冬天的门口
去年，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失去了两位亲人。
上半年公公一直在生病。各种病。家人围绕着他，不是在医院，就是奔波在去医院的路上，记不清有多少日夜，马不停蹄，只想为羸弱的老人续命，哪怕是只有一天。
做了很多努力，很多挽留，公公还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去了另一个世界。
公公去世才两个月，我们还没有喘过气来，父亲又查出来癌症，当医生向我们宣告时，已是晚期，对我家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猝不及防。
父亲才七十多岁，身体一直挺好的，七一节时候还跟随乡镇党员赴延安参观，（以往每年七一的红色之旅，父亲都没有落下过，并且每次都是踌躇满志，精神抖擞的，红旗渠、韶山冲、白洋淀、西柏坡等地方）弟弟也是党员随同前往，宝塔山上他带着太阳帽，一路根本不让弟弟搀扶，哪里会是患有大病的人呢？
我感觉他的晚年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为我们辛劳一生，我们都大了，正有能力孝敬他们，给他更好的晚年生活。上天怎么不给我们机会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世上最让人痛苦的莫过于此。
兄弟姐妹们每日泪眼婆娑，又茫然无助，还得瞒着父亲，瞒着母亲。心里的难过如洪水泛滥，二老面前，仍强颜欢笑，只字不敢提。
我请了几个月的假，在家、医院里照顾父亲，陪着做各种检查，照顾他饮食起居，每日心里总是如重石碾压，透不过气来。
每一天都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闭眼，父亲就没了。
我和姐姐妹妹，看着父亲一天天消瘦下去，吃不下饭，一筹莫展，愁云惨雾。
上di没有听到我们的祈祷，年关的时候，还是把父亲的魂魄带去了天堂。即使我们的眼泪淹没了整个村庄，也没有感动谁。
父亲下葬的那天，距离过年还有三天。大雪纷飞，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我一起哭泣。我颤抖的身体，带着一颗悲怆的心，连墓地都走不到。
父亲走了，我陷入无边的黑夜里，悲伤逆流成河。
从父亲住院到去世，三个多月。只有一百天，我的父亲没有了，我再也没有爸爸可以叫了。
望着父亲睡过的床上，空荡荡的，我实在无法接受，总以为是一场梦。梦醒来，父亲仍在。在院子里打扫，在堂屋的沙发上坐着，看着电视和我们聊天，或者骑上他的电动车，去赶集，去看戏，去田里转悠，或者去车站接送我。
梦，只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曲终人会散，醉梦终会醒。
晚上和姐姐陪着母亲睡在她们的卧室里，由母亲授意，整理一下父亲的遗物，竟然发现父亲留下的东西，竟如此厚重。
几个存折（里边还有存款，有每月的养老金，还有他们平时节俭存下的，当然是留给母亲），我不想知道上面有多少钱，节省了一辈子的父母，竟然还存下这么些钱。我清清楚楚的告诉母亲，这里每一分钱都是你的。
一个记账本，里面满满的记录着我们姐妹几个平时给他们的零花钱，有日期有金额有来源，每一笔都写的清清楚楚，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还有一个笔记本，是父亲的日记本，有去乡政府和村委会开会的会议记录，有平时生活的流水账，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还有从书报上摘抄的一些生活医用常识，生活小妙招，另外还记录了一些外出旅游的见闻。
更让我惊奇的是，还有一份个人简历，从他上学时期，一直到在村委会任职的几十年，几十载的人生经历，写的明明白白。甚至包括了在陕西省那些年的经历，“十年”动 luan 期间给他的冲击，都有详细的介绍。有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另外一个笔记本是党员学习笔记，父亲是老党员，党龄长，觉悟也高，笔记记录了厚厚的一沓。
捧着父亲遗留下的手稿，我和姐姐抱头痛哭，痛彻心扉。
我wei da 的父亲啊!
父亲写的一手好字，钢笔字比我写的还要潇洒，虽然他初中毕业，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在我眼里，他是一个有追求、有梦想也有行动的人。
父亲活的很认真。我读的也很认真，只是读到最后一页，父亲的字迹变得有些弯曲，我知道了，那是他的病灶压迫到神经，手不听使唤了。
翻看着父亲留下的东西，一边感动，一边难过，又辛酸又倍感遗憾。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我好后悔，没有在父亲清醒还有正常思维的时候，听从他的意愿，让他出院回家。
他一直闹着回家，不想呆在医院里，每次家里来人看望他，他都着急的不行，急慌慌收拾东西，时刻准备跟人走。
我们害怕回家后医疗条件不如医院，害怕父亲撑不到过年，就没有答应他，而是不断的哄着他，各种理由，各种借口。
其实我们几个也很矛盾，纠结，也很想按照父亲的意愿，顺着他，早点接他回家。可是又害怕一旦回去了，他的病情加重拖延不得，来不及抢救。
父亲有时候像孩子，很容易哄骗；有时候执拗起来，无人能劝。
最终计划临近年关就把他接回家，等过完年再来住院。热而，在距离过年只有几天的时间，父亲发烧了，烧一阵，好一阵，总是反复控制不住。
不得已，听从医生的建议，带着一颗忐忑又焦灼的心，把父亲带回了家。
在车上，一路我拉着父亲的手臂坐在他旁边，说：“爸爸，我们现在回家了，你高兴么？”，父亲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路说：“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父亲笑了，我哭了。
（这是父亲自住院三个月里第二次回家，距离上一次有两个多月，那次在家只待了三天，因为出现了不适状况，又返回医院里）
回家了一天，还认得我，叫了我的名字。第三天就陷入了昏迷，时断时续的昏迷，我和姐姐围着他身边 不停的呼喊他，千呼万唤，千次万次，喊破了喉咙，父亲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弟弟抱着父亲哭了，我才意识到，父亲走了，真的走了。
那一天，是腊月二十四，晚上。父亲最终还是没能挺到过年。
看多了电视剧，剧情里临终前都有对亲人交代后事，一一嘱托的情节。为什么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
也许，父亲是在怪我，怪他的孩子们，不听他的话，没有在他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回家去，和母亲待在一块，在熟悉的环境里度过最后的一段时光。然后安详的离去。
每每想到这里，想起父亲着急回家都急哭了的情景，我痛彻心扉，痛不欲生，后悔不已，后悔终生。
此刻，我写到这里，眼泪流到了手机上，覆盖了我写下的每一个字，满腹除了悲伤，还是悲伤，一个字也写不下去，追悔莫及。
后来仔细想想，人老了，是有点悲哀的，自己做不了主，都是孩子们说了算，很无奈。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然而，世上没有如果，时光不会倒流，一切都不会重来。
父亲等不起了。
泪眼婆娑，疼痛不知年味
父亲入土三天，过年了，把母亲交代给弟弟好生照看，在父亲的墓前又哭了一场，大雪覆盖着花圈和花篮，将父亲的坟层层围着。我真的感觉到，父亲和我不在一个世界了，就这么一抔黄土，埋葬了父亲的一生，隔断了他和我们之间的路。
跪别了父亲，回到城里自己的家，还有婆婆等着我去尽孝，这是公公去世后过的第一个年，我担心她孤独，过年更加思念公公，就把她接到了我家照顾。
说是将老人接来照顾过年，都是先生和孩子在做这一切，过年，对我来说更像是凌迟一般。我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自顾不暇，每日以泪洗面，真的没有心情和精力陪婆婆，更别提做别的事情。
他们三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我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听着别家热热闹闹过年的声音，越发的思念父亲，想起他在医院里的点点滴滴，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又不敢大声的哭，怕家人听到，把头埋在被子里，我压抑的呜咽还是被细心的孩子发现了。
我的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他抱着我一遍遍的安慰，给我拭去泪水，陪着我度过了难挨的春节。
谁家门前春联红，几家欢喜几家愁。
如果风能够帮我，我愿变成一片树叶，围绕父亲身边。
我想把父亲的一生写下来，却发现不敢提笔了，还没有写出一个字就泪眼滂沱，一次次拾起来，又一次次放弃，最终没有写出一个字。
我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再也没有力气写下去了。
任由自己枯萎成一片凋零的叶子。
直到最终我忘记了文字，再也不提。
父亲成了我心中的大树
今夜，我回忆着父亲的点点滴滴，文字和着泪水，在寒夜里漫延、流淌，父亲的形象已根植于我的心脏，他的为人，处事风格，做事的态度，都让我铭记于心。
也许无形之中，我以后都会受父亲的影响，做一个做事有条理，有计划的人。认真对待工作，对待生活，对待每一个真心付出的人。
夜，很冷，我的心，因为父亲一点点温暖起来，整个胸腔填满了父亲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心，不再颤抖，夜幕笼罩下的世界，鸦雀无声，我把自己紧紧的裹在被子里，枕着回忆入眠。
后记：
其实很早就动了写这些东西的念头，总是力不从心，浑浑噩噩的过了快要一年，感觉每一天都在浪费光阴。
就这一点文字我利用碎片的时间，写写停停就用了三天。昨晚曾因为情绪波动，几度哽咽，无法继续写下去，刚好看到有个朋友在线，他陪着我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很感谢朋友给予我的温暖。
今天是父亲离世第300天，正好是十个月了，谨以此文怀念父亲，用笔记录下来，当做日记存点念想。
紫苏写于2022年11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