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蓝站在海边,白浪亲吻着光着的脚丫,灰色的软沙在月光下泛着光,那一深一浅的脚印,渐渐被风吹散,被沙填满。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吹起她的裙摆,吹起黑发,吹起眼帘,吹起手中的照片。
照片出自墨绿的眼,出自他的镜头,可是已经时隔好几个年头。
藏蓝总是不停下脚步,总是在快要爱上这座城市的时候,又走向了另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刚刚过去的几个年头里,她走过了,一二三四....个城市。月光让数字都变得模糊起来。
藏蓝说,一座城市就是一生,一直走会让自己活在长生不老的奇迹里。
但是那一年,藏蓝在那座城市,停留了足足有好几生之久,那是墨绿的城市,墨绿抓住了她几世。
去墨绿的城市,不在藏蓝的计划之中,只是偶然看到了墨绿写的诗,藏蓝就中止了自己的行程,小心翼翼地奔赴墨绿的城。
列车开走,带动一频晚风,吹起藏蓝的裙摆和黑发,吹起诗人的镜头。
黑夜里,两人初见,相视一笑,走向了诗篇。
初次相处只有短暂的几天。藏蓝走了,回到了被中止的人生。
墨绿将照片附在邮件里,传给了藏蓝。她偷偷地将照片影印了出来,装进了行李箱,陪伴着藏蓝经过一座又一座城。
初次相见时,她看他是诗人,再见时,依然。
墨绿与藏蓝的言语是零散的,但他却一片一片拼接,连上了她的轨道。
再次相见时,诗人去到她身边。
又是一个起风的夜晚,马路上车辆来了又往,藏蓝站在马路对面,疾驰的风吹起裙摆和黑发。
墨绿走过马路,走到藏蓝身边,高出藏蓝一个头的墨绿,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的嘴,被藏蓝躲开了。
诗人轻轻拥抱她,四周仿若静止,世界只剩下歌声和藏蓝的字。
墨绿是歌者,藏蓝是作家。他一句唱,她写一段。
再次相处仍旧只是短暂的几天,快要离别时,她莞尔一笑,又入了诗人的镜头。
这天,墨绿和藏蓝一起走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带着作家的字,她走向了下一个地方,带着歌者的歌。
墨绿将照片附在邮件里,传给了藏蓝。邮件里多了几行歌,让藏蓝羞红了脸颊。她影印完照片,又装进了行李箱。
墨绿是诗人,是歌者,作下了世界上最动人的诗,唱着藏蓝最爱听的歌曲。可是藏蓝却不再是作家,写不出情感丰富的文字。
诗人的邮件来了不见往,藏蓝影印了很多照片,却从不给他看。
藏蓝在墨绿的城市里停留了很久,久到她不知道能过几个一生。藏蓝说,墨绿的城市也是一个奇迹,每个夜晚有不同的灯光,每个白天有不同的天蓝。
诗人的诗开始变得缠绵,歌者的歌声也愈加激烈。藏蓝安然地睡在他的诗里,飘荡在他的歌里,不愿意离开,也从未想过离开。
可是藏蓝忘了她是个作家,忘了她的字画。
变故,在那个夜晚来的太突然。
藏蓝做了一个梦,梦见墨绿的离开。醒来以后的一整天,都惴惴不安。
于是在那个夜晚,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墨绿撕毁了诗篇,摔碎了音箱,握着藏蓝的手,渴求着她的字。
藏蓝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眉头紧紧皱起,挤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思绪在空中胡乱飞散,东一片,西一段,就是无法连合成章。
藏蓝回忆墨绿,回忆这座城市,回忆诗人,回忆他的诗,回忆歌者,回忆他的歌,却仍旧写不出他渴求的字。
藏蓝哭了,伏在桌案上,伏在白纸上,伏在笔上,伏在脑海里的字上。
等到泪痕干了,没等到天亮,藏蓝收拾行李,不着痕迹地走了,什么都没带走,墨绿的一首诗,一首歌,和几张照片。
几个年头过去了,藏蓝还在行走,还在活得像人有很多个一生。
很多个一生里不再有诗人,不再有歌者,只有零星的字,那些只有诗人才能拼接成章写成诗唱成歌的字。
藏蓝站在海边,翻看着手中的照片,一二三四....张照片,月光让数字都变得模糊起来。浪花飞溅在脸颊上,流成了泪水,滴在了藏蓝光着的脚丫上。软沙飘在行李箱上,慢慢堆成了小山丘,盖住了行程,盖住了一深一浅的脚印。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吹着藏蓝握住的照片,解读着她的信笺,字里行间,是风吹起的藏蓝的裙摆,黑发和眼帘。
藏蓝绕着世界走了几个圈,这次又走到了墨绿的城市,但是明天就会离开,带着昨天被月光晒过的照片,被海风读过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