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是个码头,码头上的人争强好胜,自然是谁有本事佩服谁。这种心理衍及社会各行各业,都是钦佩能人。
所谓能人是真有本事的人,技高一筹的人,身怀绝技的人。大回、酒婆、甄一口、管万斤、李铁柱、卓乃丽……这些人中既有显耀上层,更有市井小民,既能空手拿贼,又能平地抠饼,性格又辣又热,又爽又嘎,行事出人意表却又坚持着自己的道义,令人称奇叫绝,钦佩不已。
开头就讲述钓鱼的能人大回,专攻垂钓。手里一根竹竿子,就是钓鱼竿;一个使针敲成的钩,就是鱼钩;一根纳鞋底子用的上了蜡的细线绳,就是鱼线;还有一片鸽子的羽毛拴在线绳上,就是鱼漂。只凭这几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他蹲在坑边,顶多七天,能把坑里几千条鱼钓光了。连鱼秧子也逃不掉。
你看是厉害,但是大回在钓鱼后,因为疲惫喝了点酒,晕倒躺在了大街上,好巧不巧因没有路灯被过往马车给压死了。
有人说,这事坏就坏在他那个外号上了,“鱼绝后”就是叫“鱼”把他“绝后”了。但也有人说,这是上天的报应,他一辈子钓的鱼实在太多了,龙王爷叫他去以命抵命。
可事情传到东城里的文人裴文锦——裴五爷那里,人家念书的人说的话就另一个味儿了。人家说:能人全都死在能耐上。
正是这一句,拉开了这本书的开始。
印象深刻的还有《刘道元活出殡》,这篇很有意思,天津卫的买卖家很多,两家之间只要纠纷一起,立时就有一种人钻进来,挑词架讼,把事闹大,一边代写状子,一边去拉拢官府,借机搂钱。这种人便是文混混儿。
历来分文武两种。武混混儿讲打讲闹,动辄断臂开瓢,血战一场;文混混儿却只凭手中一支笔,专替吃官司的买卖家代理讼事。别看笔毛是软的,可文混混儿的毛笔里藏着一把尖刀;白纸黑字,照样要人命。
而刘道元就是文混混中的拔尖者。买卖家打官司,谁使刘道元的状子谁准赢,他手里的笔就是判官笔,他本人就是本地人间的判官,谁死谁活,但是他只接大买卖,不接小店铺。
原因很简单大买卖要多少给多少,他要是缺钱,也用不着去借,只要到大买卖门前,往门框上一靠,掌柜的立时就包一包钱,笑嘻嘻送上来。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但是他不成家,不买房置地,不耍钱,不逛窑子,连仆婢也一概不用。光棍一个人,只有两个徒弟伺候着。
有一天他突然把徒弟叫到跟前说:“师傅我今年五十六,人间的事看遍了,阴间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近来我总琢磨着,这人死后到底嘛样?我今儿有个好主意,我装死,活着出一次殡,我呢,就躲在棺材里,好好开开眼。
这可不得了,这一下引得很多人来吊唁的,门两天过后,一寻思,有点儿不对。那些给他打赢官司的大掌柜,怎么一个没来;没名没姓的人倒是蜂拥而至。
有被他一纸张状纸告到几乎倾家荡产的,大模大样走上灵堂,非但不行礼,却“呸”地把一口大黏痰留在地上:还有牵着一条狼狗进了灵堂,找碴儿讹钱来:
老刘听完,火冒三丈,气得直叫:“哪个王八蛋敢来坑我!我刘道元跟谁借过钱?我不死啦!我看看这个王八蛋是谁?”这就要到前边去。被徒弟按住了,让其也正好能看看这些人都是嘛变的。
这一看不得了,竟然还有来后门偷东西,抄家的,被老刘扮作女人吓跑了。
七天时间已到,老刘躺在了盖是活的,想开就开;里边照旧有吃有喝,还有个枕头可以睡觉的棺材里。
往灵车上摆放的时候,就听到两个徒弟哭了起来,金三灵,说哭就哭,声音就赛撕肝扯肺一般。刘道元想,还是金三好,四这王八蛋连假哭也不会。可是金三的假哭却长不了,闹一会儿就没声了。这才听出马四这边也有哭声。
马四来得慢,声音不大,可动了真格的,呜呜哭了一路,好赛死了亲爹,老刘,愈听愈丧气。已经弄不明白,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了。
途中被一帮武混混拦住了,原因是想要老刘棺材里那只神笔,他心想这帮人平日跟他一向讲礼讲面,怎么翻脸了。
原来他那弟兄一枝花也站在那帮人中间。只听一枝花在叫喊着:“那支判官笔本来就该归我,他算个屁!死了还想把笔带走?没门!不交给我,甭想过去!
老刘脑袋一轰,心里反倒豁朗了。心里说:“原来人死了是这么回事,老子全明白了!”双手发力一推棺材盖,“哐啷”一响,他站了起来,把出殡的和看热闹的吓得“叽哇”喊叫,连劫道的那帮混混儿也四散而逃。
刘道元看明白了这一切,坐在棺材上哈哈大笑,活着的时候见不着的事,这一假死可是什么事都见到了。这不就是人性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死”这么一回,才算是真的看明白了。就像黄渤说的,成名后,周围全是好人了。
文中还讲述了为换房子的两口子,折腾过来,想占尽便宜,最后反被别人占了便宜;正如卓乃利说饿人生中有许多问题是永远也解不开的方程式,她与赵锁柱婚姻就是无法解开的方程式;也有装洋气赶时髦,最终闹了一场洋相的刘丽华夫妇;也有关于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胖子与瘦子的故事;也有罗金贵透过一副金色的眼镜腿儿,明白了道理;也有落选的主席,唯一不争却拥有实权的老牛……
故事从清末民初到改革开放,有奇人异事,也有生活纪实,或幽默诙谐,或讽刺批判,或感怀过往,或温馨治愈,全面呈现天津卫近百位奇人异士的生活风貌和传奇人生,被读者誉为一幅“天津卫的清明上河图”。
初读这本书很有意思,就像听一位老者讲民间故事,有着玄乎,又有些真实,真真假假分不清,像极了这个真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