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eanufan
出席婚礼的嘉宾有张朝唐与勃泥国新交友人,泰山旧部、金蛇营旧人、山宗旧人、金龙帮以罗立如为首的诸人等。
洪胜海忙前忙后地跑腿操办一切琐事,安小慧帮手布置了新房,焦宛儿这位大姑娘向来知书达理,此时也帮忙置办了新人礼服,而青青礼服上的凤凰则是自己刺绣的。
男宾还在外头饮酒,洞房内除了洪胜海外没有别的男子,女宾有焦宛儿、安大娘、安小慧、何惕守和勃泥国张家女子等人,何惕守呢,作为徒弟,是负责把青青扶进洞房的。焦宛儿亦是扶新娘的伴娘之一。而安大娘呢,是长辈,由于男女双方都无长辈在世,她就是半个男方家的长辈啦,所以大家在这对新人拜天地的时候也请她受了一拜。
袁承志在大家簇拥下,喝了不少酒,走进房来,屋内诸人带笑迎接,青青听到喧闹声,身子略略一颤,随即安坐不动,大家都直叫“看新娘!”“看新娘!”小袁脸上红红的带了笑,伸手去揭开头盖。
头盖下,青青穿着一身绣凤刺凰的大红嫁装,端然净坐,妙吉安详。头盖起处,只见她发髻高挑,青丝皎皎,眩粲照人。耳上坠着一对明珠,微觉荡漾,光彩流丽。面颊上两朵轻红,薄施脂粉,香气幽幽,雪白粉颈低垂,直如琼花含露,软玉润华。却坐得甚是端方正大,安安稳稳,只一对眼波盈盈欲流,晶莹沁透,含情不语。唇角微弯,略略羞涩低头,自有不胜娇态,大得风流。
桌上一对大红龙凤烛明晃晃的,灯下看美人,越见妍美,小袁手一颤,顿时魂荡心动,说不出话来。痴痴看她,逗得大家大笑,他赶紧移开眼睛,却又忍不住悄悄看她。大家哄笑起来,小袁面红耳赤,煞是害羞,本就在外陪客人喝了点酒,此时更烧得满面通红,手足无措。
外面男宾如罗立如等挤在门口,笑着叫小袁再来拼酒,又对新娘子赞美不迭,小袁却是慢慢儿偎着青青坐了,假作不闻。青青触到他的酒气,柳眉一翘,唇儿一嘟,轻轻“哼”了一声,大家又是一阵笑。
还是安大娘稳重,发话道:“别闹腾他们小俩口了,从中原大老远地走了几万里的,才算把婚事给办了,要闹明天闹去,今天晚上让他们清清静静儿说点话。”边说边把要闹洞房的男人们赶了出去,又叫:“大崔,去陪陪各位叔叔伯伯前辈们喝酒,好好学着点,等你和小慧办喜事时……。”
这回轮到安小慧羞不自胜,嗔怪地叫了一声:“妈——”不让她说下去。
小袁本如惊弓之鸟,正怕外头人来闹洞房呢,不由得感激地跟安大娘递了个眼色,真是知子莫若母,安大娘果然象他半个妈啊!
安大娘叫胜海把酒斟上,何惕守嫣然道:“请师父师娘进交杯酒。”
小袁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把杯子拿起来,送到青青口边,灯下见她低眉轻笑,一双眼珠却是活泼轻闪,光色湛然,说不出的羞涩万端,却又俏皮灵动,喜服下露出一段脖子白玉似的,不由得想到那日秦淮河上她不肯叫“哥哥”的事来,倒觉自己手上发颤,心上魂消。
青青羞答答地把另一只酒杯拿起来递到他口上,好歹望了他一望,只觉得今日看他,什么都好,说不出的俊眉修目,英气十足,心里喜得跟开了花也似,只觉得自己的手吃不住杯子的重量,暗骂自己没出息,生怕洒了出去。
何惕守笑嘻嘻地念交杯酒的祝词。焦宛儿隐在后面,眼中忧伤一闪即逝,满面笑容略带一丝僵硬,却也这样过了。
众人注视下,两个人好歹把酒饮了,只觉得杯口碰到自己嘴唇的地方都热得发烫。
安大娘一声指挥,洪胜海赶紧撒帐,把红枣花生莲子洒了一床。
何惕守笑嘻嘻地继续念那些祝福之辞,说了什么其实那两个人什么都没听见,只觉得对方的呼吸都在耳边。
还是安大娘体恤人,吩咐道:“何姑娘,替你家师父师娘关上门,不许闹洞房的人来偷听。让他俩口子好好说上会话罢。这两日忙婚事,也够扰他们的了。”
众人都掩上门出去,留下桌上的酒菜和一室的明光。
小袁一时倒不敢动,只偷偷给青青递眼色,青青心中如梦如醉,浑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已做了袁大哥的新娘。虽然听安大娘前一夜跟她说了新娘子该怎么做,要她主动靠过去却是万万办不到,见他一直给自己递眼色,心上发急,却窘得不知该说什么的好。既想他开口,又怕他开口,只心上转着糊涂念头:“这个人以后就是我的夫了。”
小袁子靠在她耳边,闻着她的鼻息,但觉她口脂中流散出一种芳香,中人欲醉,心上也糊糊涂涂转着念头:“以后青弟就是我的妻了。”又觉喜悦,又觉羞涩,倒不知敢怎么办好。
斜眼见她两手端端正正摆在膝上,手指紧抓着喜裙,纤白曼妙,却又小巧细致如孩童般可人,一时大动,不由得轻身靠过去,抓住她两手,青青扬眉看他,合着面上天然一点晕红,眸中一点柔芒,只觉一阵魂消透入心底,不知不觉将她手送到唇边轻吻,指尖如桃花瓣似的,被他一吻,欲收不收,微微发颤。
袁承志低笑道:“这回可不甩开我了罢?”青青知他想起从前自西人枪下救回自己,情不自禁轻吻自己手背,却被甩开一事,面上红意更盛,直如三春花事初开,点点都是雨过天春。
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都不知去了哪边,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心上跟打鼓似的,怕是要跳出腔子来,勉强挣了一句道:“你不使坏,谁来恼你?”
袁承志看她难得这般乖帖,一对明珠亮得耀眼,动动荡荡都在耳边,顿时大乐,笑道:“这辈子,我也只跟你使坏。”
青青眉毛一翻,竟突地带了几分冷霜。小袁顿时念想一沉,坏了,莫不是要翻旧帐?赶紧俯过头去,压低声音,至至诚诚道:“二师娘,三师娘,四师娘都是不娶的,青弟,我对你的心,从来如此,这辈子都是。”
青青一怔,眉宇间渐渐柔和开放,柔光万点,水气氤氲,却偏就硬口,嗔道:“谁要你的心了,给我我也不要。”小袁见她高兴,一片喜心荡漾,面上更羞红滋润,一团天然娇香,溶溶拥在自己手里,不觉伸臂把她抱紧,把什么阿七阿十的丢到云霄,笑道:“不给你我能给谁?不知道谁肯买去?”青青又恼又笑,甩手道:“你爱给谁就给谁,我管不着。”
小袁知道她这小脾气要犯了,可哄不回来,春霄一刻千金,若是拌个小嘴,虽然也没什么,可是这辈子最重要就是这个夜晚,说什么也不能让她闹小脾气。
还没转念头想到什么办法,这觉得她身上那股香气柔和轻甜之极,当下心动胜于言语,行动胜于思想,不知不觉间已然吻了上去,但觉着唇处柔得沁心,口口儿触着都是蜜,他第一次和青青得以如此亲匿,反不知如何亲下去,惟恐她再给他一巴掌,只轻轻一碰就移开,却是甜得深到心里。
偷睛瞥去,青青颜如红玉,眼皮微垂,春羞入眸,横波潋滟,甜美得滴出蜜来,更是羞怯难以自禁,反是比自己更不知如何是好。心上又是自得,又是欢喜,又是美梦成真的惊疑,但终于是不再迟疑了,这回深深地吻下去,两个人似是永远融合在了一处。
鸾房悄静,轻息微动,何惕守茫然在窗下徘徊,轻轻侧耳,只隐隐听到:“这辈子就跟你闹去,你要把我的心吃了也好,切碎也好,由你。”怅然若失,飞步而去。
此后情事,笔者不知,不可强说,所知者乃两人琴瑟相得数十年,恬恬乐乐,岁月静好,而安小慧与崔希敏不久拜堂,焦姑娘与罗立如也不久成婚,三家来往如亲家。
何惕守一生未嫁,有时陪师娘聊聊心里话,有时给师父师娘做做拌嘴时的和事老,看着师父师娘的孩子一个个长大,教教武功,打打外来的荷兰佬,一生也就过了。要说幸福,不幸福?她从来不问自己,只守着这两人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