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次见到程天星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当时他是医生,我是病人。尽管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可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他盯着屏幕,目不斜视地问道:“什么症状?”
“咳嗽。”由于久久都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我只是木木地回他。
“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月了……”
他微微蹙着眉头,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我。
“把衣服拉开……”
我赶紧拉紧外套,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想干嘛?外面……外面还有好多人的,你……你可别乱……”回神看到他手中的停诊器,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拿着听诊器的手顿了一下,装作没听见,别过来不再看我。
听诊器冰冷的触觉在胸口处来回地移动了几下。隔着衣服,我能感觉到程天星指腹传来若有若无的温暖。
我的心一下子就怦怦的直跳。
程天星放下听诊器,看了我一眼,沉声道:“是慢性支气管炎。你先吃几天的药,如果还没好,就来医院打针。”
“哦。嗯……谢……谢谢医生。”自从进去诊室看到程天星后,我就开始有些不在状态,心里很乱。
收拾好病例后,我几乎是逃出诊室的。
2
我按医嘱吃了几天药,症状依然没有减轻。每晚总是咳到睡不着。
我是顶着一个巨大的熊猫眼过来的看病的。
本来打算随便挂一个不认识的医生的号的,偏偏全部的号都挂满了,就只有程天星的有且仅有一个号,而这个号还是别人刚刚退掉。
我又不是做了亏心事,不就是看病吗,干嘛心跳得那么快?
我是最后一个号,到我的时候,候诊大厅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
“请52号,温婉雪到3号室就诊。”
我看了眼屏幕,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诊室。
程天星正好抬眸看着我。
我乖乖地拿出病例,往他的面前一推,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医生,这是我的病例。”
“还没好?”
呃,他是不是认得他?“嗯。”
“那我给你开点针水来打吧!”他淡淡地说着。
闻言,我身子一颤:“能不能不打针?”
“你想得肺炎吗?”他反问我,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在白炽灯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对我这种痛感神经敏感的人来说,打针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要做皮试。
就在三个护士按着我来做皮试时,程天星似乎是正好下班经过注射器。他很随意地往里面一扫,正好我在嗷嗷大叫。
“你们在干嘛?”程天星走进来问。
“程医生,我们做皮试的时候,刚一消毒,这个病人就拼命地缩手。这样子我们没办法做皮试呀,所以只能叫人来按住她的手了。”其中一个护士回答。
我扭头可怜兮兮地问程天星:“那个,我能不做皮试吗?”
“不能!”程天星回答得干净利落。
针扎进皮下的时候,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我靠,早就知道那么痛,我就不要来医院看病了。
护士跟我说好了的时候,我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然后眼前一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晕倒之前,我对程天星说:“如果我死了,全是你害的。”
3
我终究没死成,毕竟只是单纯的晕针而已。据说,护士当场差点就把我当作是过敏休克的病人来处理了。幸好,程天星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我不是休克,而是晕针。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婉雪,你也太怂了吧!打个针,都能晕。”苏慕菲一边走,一边捧着她的肚子笑到直不起腰来。
我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的那个程医生真的好帅哦,而且还关心病人。听那些护士说,你晕倒的时候,他比谁都着急,还是他把你抱到急诊留观室里去的……”苏慕菲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很多。
人生真的很讽刺,那个占据了我整个青春的男人,居然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出现了,并且他还不认得我了。
记忆中的程天星,性格也是这么清清冷冷的。忘记也许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高中三年,一直追逐着他的脚步。没想到,再见时,终究成了陌生人。也是,十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说,可能早已将她得一干二净了。
唯独我这么傻,一直念念不忘。
中午的时候,小区又停电了,我也刚好卡文了。
狭隘的租房里了没有一丝风,八月的夏天,就像是吐着火舌的大熔炉。我真的严重怀疑,此刻的房子里温度高达三十九度。
方正我觉得若是再在这房间里呆下去,估计明天报纸的头条就是:冉冉的新星女作家温婉雪中暑死在廉价出租房里。
所以,为了不占报纸头条的空间,我还是决定去咖啡馆里纳纳凉,顺便找找灵感。
我住的地方是老城区。虽然这里的房子是旧了点,贵了点,好在是黄金地段。小区走出去不到十分钟,就是人们医院、购物中心、地铁站还有步行街。所以这里雅致清新的咖啡馆自然不在少数。
我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免费的空调果然就是凉爽。我点了一壶花茶,然后无限地续杯,这样子我就可以坐到天黑了。这就是跟咖啡馆老板熟的好处。
敲敲打打,依然毫无灵感。我索性合上电脑,看着窗外放空自己。
思绪飘忽间,我听到有人在喊:天星,这里。
我看见门口的那个身影时,心一惊,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遮住自己的脸。过了几分钟,我偷偷瞄了一眼,发现程天星刚好坐在我的斜对面,而坐在她对面的女孩美得令人侧目。
女孩子不知跟他说了什么,程天星笑了。
那么温暖的笑容……他应该很喜欢她吧。
突然觉得很难受,我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谁知,我刚走到门口,咖啡馆的老板陈易柏叫住了我:“婉雪,你的电脑。”
我僵住,一脸的尴尬。背后那段灼灼的目光,让我觉得如芒在背。“电脑你先帮我保管,改天我再来拿。”
陈易柏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我早已落荒而逃。
4
我坐在客厅,脑子里越发的混乱。那些年的零碎的记忆片段,此刻就像积木拼凑一样,一幕幕地在脑海里播放着。
我始终记得,初次在校园里遇到程天星时,内心的小雀跃。
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就是那一瞬间的悸动,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紧紧抓住某样东西的冲动。
于是我开始了没脸没皮的追逐,校园里、操场上、图书馆里、饭堂里……凡是有程天星出现的地方,都能看到我追在后面的背影。
有时程天星的腿太长,走得太快,我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去,但是又很刻意地跟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不让他发现。对了,那时的我,现在看来有点像是变态的跟踪狂。
有一次,我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不一会儿,我发现他跟我的距离拉得太远了,于是我就赶紧跑着追上去。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住转过身来。我也没想到,那是一段下坡路,一下子没控制好速度,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当时他一手扶着我的胳膊,一手捂着下巴轻呼一声:“温婉雪,你想撞死我?”
当时的我条件反射一样离开他的怀里,满脸通红,再然后一脸震惊。良久我才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程天星揉了揉有点发红的下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每天都偷偷跟踪我,想不认识都难。”
我微窘,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他没有表现出反感。那一次之后,我更加光明正大地跟踪他了。偶尔,他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等我。
每次他这样子,我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追上去,我想,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渐渐地,我会跟在他的身边唧唧歪歪地说着些无聊的事情。只不过,程天星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我。
那时候,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着那一个冰冷的天才程天星。而且我从来都不吝啬表白自己对他的喜欢。就这样子,我以一种最笨拙的方式强行进入他的世界。
直到高考完的那一个晚上,程天星冷漠地拒绝了我,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只不过是被你仰望跟追逐的感觉。”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心痛是真的会让人恨不得死去的。
我也不明白那时候的我,哪来来的勇气纠缠他那么久?我也不明白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我坚持。
后来,我才明白,爱情不像是学习一样,只要你努力了,就会有好结果。
5
放在沙发里的手里响了。
“你的电脑打算让我保管几天?如果不了解你,还以为你故意找借口跟我见面呢!”陈易柏在电话那头笑着调侃我。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找鞋子一边说:“切,你以为我是你店里的那些小美眉呀。我现在就过去拿。电脑可是我吃饭的工具呀。”
陈易柏是我和苏慕菲在旅游中认识的驴友,现在是一个咖啡馆的文艺青年老板,因为那出众的外形条件再加上弹得一手好钢琴,不知迷死多少女顾客。
当时成为驴友的时候,只因两人都是刚失业的没钱青年。一路的打打闹闹变成了如今的难兄难妹。止于男女之情。
陈易柏明确地表示,他对我这种少女的飞机场身材不感兴趣,我亦对他见一个爱一个的行为嗤之以鼻。
除了爱情观不敢苟同之外,我跟他在其他方面倒是一拍即合。
“这是我亲手调的咖啡,你尝尝看。”程易柏把一杯咖啡放到我的面前,随即他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唇齿间有种香甜,但这种香甜又带着一种苦味,却又始终如一的味道。
“嗯,挺好喝的。这是什么咖啡?”
“卡布奇诺。”陈易柏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咖啡好喝,名字也挺好听的。”
陈易柏坐在我对面,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昨天干嘛了?急急忙忙地跑了,好像见鬼一样。”
我眨巴着眼睛笑着说:“我是见鬼了,见到了你这个大头鬼。”
陈易柏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别动。”
他微微起身,用指腹轻轻地揩一下我的嘴角,他坐回位置,神色自若地说:“刚刚你的嘴角沾了一点奶。”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太过暧昧,我尴尬地别过头看着窗外,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愣了一下,是幻觉吗?
6
下午的时候,陈易柏突然打电话给我:“婉雪,我们是不是难兄难妹?”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很忙。”我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双手正在不停地敲打着稿子。
“我前女友刚刚打电话给我,她说想聚一聚,顺便让我带女朋友过去。以他的性格,她肯定是带着男人去的。哼,我敢肯定,她是在耀武扬威。我可不能输了这个风头。你要知道,我现在就是寡老一个……”
“滚,你的女伴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行。”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
“又不是让你真的做我的女朋友。就是假装一下,给我撑撑场面。最多你以后去我的咖啡馆喝咖啡,我不收钱,还可以无限续杯,怎么样?”
这个条件听起来还蛮有诱惑力的。最终,我屈服于免费咖啡之下。
推开包间的门,我的脑袋“嗡”地震了一下。
包间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天星和那天跟他在一起的女孩。
程天星和那个女孩抬起头看到我和陈易柏的时候,皆是一愣。
我下意识地松开挽着陈易柏胳膊的手。
陈易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的手,然后笑着大方地介绍我:“这是我的女朋友,温婉雪。苏楠,这位是?”
那位叫苏楠的女孩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程天星,他非常绅士地站起来,握了一下陈易柏伸出去的手:“你好,我叫程天星,苏楠的男朋友。”
听到程天星这个名字的时候,陈易柏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我曾无数次在他的面前提起过程天星这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出,苏楠的男朋友的时候,我一颗心一直往下坠,仿佛有个地方轰然崩塌了。
这顿饭我食之无味,全程心不在焉的,无论他们聊什么话题,我都只是很敷衍地附和着。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陈易柏和苏楠都已经喝得烂醉了。
我扶着东倒西歪的陈易柏,程天星扶着同样东倒西歪的苏楠。站在电梯里,我脑中一片空白。
“我先送你和你男朋友回家,然后再送苏楠回家。”
“嗯。”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跟他说,陈易柏不是我的男朋友,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陈易柏真的是我的男朋友就好了,至少说明,我已经将程天星放下了。毕竟如果一个人赖在心上不走,另一个人便很难再进来。
7
当我跟陈易柏和苏慕菲说,想一个人去西藏旅游的时候,他们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怎么这么突然?”苏慕菲问。
“这也不算突然。十年前我就想去的了。”自从十年前无意间听到程天星跟他同学说,想去西藏看看雪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去了。
当晚我就订了飞扬拉萨的机票。进安检的时候,苏慕菲和陈易柏都来送我了。
苏慕菲抱着我说:“小心点。给我带点特产回来。”
“因为他吗?”陈易柏问,我没回答。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去到那里不要跑,不要蹦,也不要跳,很容易缺氧的。还有,去到记得打电话报平安。”
听着陈易柏婆婆妈妈的叮嘱,我忍不住笑了:“知道了。柏哥,你啥时候变成我老妈子了。”
飞机到达拉萨时,已是凌晨两点。
找到附近的旅馆,我放下行李,拿出手机刚想报平安,地面突然剧烈晃起来了,桌子上的计算机、花瓶都倒下来,灯的装饰也掉下来了。
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地震。果不出其然,我听到了旅馆里开始有人大喊:“地震了,快跑呀……”
我还没跑到门口,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我发现自己被一根巨大的柱子压在底下,许是有东西挡着,柱子与我之间有一块小空间。我稍稍动一下,泥土便刷刷掉下来。恐惧一点一点侵袭我的意识。
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点微弱的光芒反而成为这片黑暗中的温暖。
一个陌生的号码,我艰难地接通了电话。
“是我。”程天星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他周遭的环境似乎很吵闹,隐隐听到有人说,快快,赶紧给他吸氧。
背上的剧痛使我倒吸了一口气,眼泪突然从我的脸颊滑了下来。
我扯着笑容问:“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程天星,你一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
他低声笑了笑:“你的病历本上写着号码,那天看一眼,我就记住了。”
他那惊人的记忆,十年前我已经见识过了。
“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我强忍着背上的通,有气无力地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没事,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梦见了你被被一块石头压在地面上……”
“所以,你想打电话来确认一下,我是否平安,是吗?”我接过他的话,我想,是不是老天爷终于肯垂怜我,所以才给陈易柏报梦
许是听出我声音里的异常,他的声音有点紧张:“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不舒服?”
剧痛一阵一阵地传来,我感觉这里的空气也越来越不够用。我有气无力地说:“程天星,我在西藏呢,这里很黑。还有,我的背很痛,我觉得自己的腰断了……”
隐隐地,我似乎听到程天星在电话那头大声地吼,还有人被埋在地下。
“婉雪,婉雪,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睡。千万不要睡。我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
我很想问,到底是什么秘密,可是我却没有力气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电话头程天星一直在说,婉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应一下我,好不好……
“程天星,我……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其实……其实,我一直……一直想嫁给你……”
“傻瓜,等你出来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嗯……”
8
醒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胸口的地方,感觉像是放了一块石头压着。耳边到处都是心电监护机滴滴的报警声。我张了张嘴巴,发不出声音来,我这才发现,我的喉咙里插着一条管,鼻子里也插着胃管。
“天星,你又来看她了。”
“嗯。她还没醒吗?”
“你也是医生。其实像她这种情况,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程天星穿着白大褂,戴着一顶蓝色的圆帽。他和另一个看起来也是很年轻的医生来到我的床边查看我时,我咧着嘴对他们笑了笑。那个医生半天没反应过来,程天星愣了一下,眼圈突然就红了,声音有点沙哑:“你醒了!”
我张了张嘴巴,有点烦躁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别着急,你只是暂时说不了话而已。等撤了呼吸机,修养一段时间后,便可以讲话了。”程天星安慰着我。
我点了点头。
到底是年轻,恢复得也快。很快呼吸机便从我身上撤走了,我也由ICU转回到了普通的病房。
转回病房前,我的管床医生,也就是那天跟程天星说我有可能醒不过来的年轻医生,他拿着本蓝色的病历本走过来查看我的情况,然后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我就觉得自己见到了奇迹,满满的正能量。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伟大呀!”
后来,在他的口中,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在ICU躺了两个星期,中间经历了四次的心脏骤停,每次都是程天星把我给抢救回来的。尽管程天星不是ICU的医生,但是他每天否会跑过来跟我说一会话。
他还告诉我说,在西藏救助支援时,也是程天星先找到我的。当我被人救起来的时候,程天星他自己因为高原反应再加入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也病倒了。
我眼泪啪的一下子掉了下来,我说不上那到底是喜悦还是难过。
9
一个月后,收拾东西的时候,我频频看向病房的门口。
苏慕菲看我心不在焉的,她拿肩膀碰了一下我:“诶,你是不是在等那个帅哥医生啊?”
我低下头继续叠衣服:“没有啊。”
苏慕菲将信伴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你不用看了,人家帅哥医生听说去非洲支援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可是一个月后,我等到的不是程天星回来的消息,而是中枪身亡的消息。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然后一口血吐了出来。我知道,那一刻之后,我的心便死了。
其实,转回普通病房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唯一见过的一次,就是在医院的电梯里。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和他目光正好相对,那时,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千言万语。
终究,有些话,我还是无法问到答案。
行尸走肉般地度过了一个星期,我求陈易柏带我去送程天星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后,苏楠走过来跟我说,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10
这是一间很大的复式公寓,全是欧式风格。
我跟苏楠走上了二楼。
她推开房间的门的时候,我愣住了。
房间墙上贴满了照片。而照片上那个面容青涩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全是我高中时期的照片,只不过这些照片我从未见过,很明显都是偷拍的。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我坐在秋千上笑的样子、我跳高时把竹竿抱走的尴尬样子……一帧帧,一幕幕的场景,就像电影一样在我面前播放着。
苏楠说:“其实程天星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表哥。这间是他的房间。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初我表哥为什么不顾家人的反对,硬要从美国回来这边工作了。不过,苏婉雪,我真心不喜欢你。但是没办法,谁叫你是他的心上人呢。我想,有些东西,他还是希望交给你吧。”
她递给我一台黑色的录像机。
回到家,打开录像机。
视频里的程天星有点羞涩,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录个视频。婉雪,哈哈哈,用这种方式跟你说话,真的挺奇怪的。不过,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告诉你的,其实当年我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只不过是被你仰望跟追逐的感觉,那是气话来的。当时我听到你跟别人说是因为打赌输了才追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也蛮受伤的。你不知道吧,我喜欢你比你认识我的时间还长。从第一次见到你给一个流浪汉撑伞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是我没想到,你喜欢我,紧紧是因为一个打赌。那天打电话给你,当你跟我说,你在西藏的时候,我真的从来都没试过如此害怕的。我真的很怕就这样失去了你。也是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比想象中还要爱你。我也真的不敢想如果失去了你我会怎样。婉雪,等我从非洲回来,就嫁给我,好吗?”
程天星,你知道吗,十年前那场赌局,我是故意赌输,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地追你。
可是,我再也无法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