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夜总是那么美,有时即使是在一场大雨过后。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絮状的白云,缓缓地在天空飘过,在你不注意的瞬间变幻形状。天湛蓝高远,有星星在闪烁,不像以往记忆中城市的夜空,让人感觉惊喜,似被冷遇后的厚待,美好的不真实。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没有静下心去,什么都不想,闭上眼,收拢耳朵和心绪,让自己沉下去。就像沉入一片水域,与周围隔绝,水下依然有光,身体被水浸润,痒痒的,肢体上残留的氧气变成一个个水泡慢慢和你告别,最后达成交易,变成水中的一尾鱼…
没有养过鱼。这种游来游去,吞吐不断的生物。没有表情,身体黏滑冰凉,在水中来往折返,悠然自得,
少年时,在家乡,一座七十年代修建的水闸下。每逢大雨或上游开闸,水被摔碎变成白色的水花,不断地向下倾注,间或有鱼跃起逆流追逐向上,一个个小身体不屈地尝试,想回到它最初的地方,这种平时深深潜伏水底的生物。
但确确实实地接触过濒死的鱼。被剖掉了内脏和鳞片,脱离了它熟悉的水域,变成陆地上的一具濒死的肉体。但它还没死,还在做徒劳的挣扎,被剖开的伤口不停翕动,不肯放弃,直至最后变成盘子里的一道美食。
人的情感就像水中的流沙,在每日的生存中顺流裹挟而下,慢慢沉淀,于是积成一条沙河,让人不堪重负,提醒你需要宣泄的出口。
………
就这样每日收集,让身体变成一个时间的沙漏,把情感凝聚在这个透明的器皿里,再看它们一点点流逝,像记录时间一样用来记录身体,记录身体在情感的溶剂里粗糙或丰盈的过程,像一朵花从容绽放,或者被侵蚀枯萎成为失去水分的标本。
还有那隐匿在静谧中的力量,在波澜不兴里不断积蓄着力量,明确前面的方向和目的,以近乎自虐的方式与自己相待,像一束光影里的舞者,脸上傲娇而冷漠,举手投足干脆利落,肉体的表现来自长久的训练,在与自己对持,与肉体里的贪婪和放任对持,一日一日刻苦的习练,一样有哭泣和退缩,但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喘息后继续,一念之间山水已定。
抬头看,月亮已透出云层,青亮的光和略带潮湿的空气,一只离了群的鸟儿飞过,不带任何声音,远处有短促的说话声传来,隐约还有夜虫在鸣叫,在这片满是人间烟火的时光里,眼里微微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