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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四年八月十日
窗外灯火阑珊，夜已深，我很困，却觉得不能睡，因为睡了这一天不就过去了。
于是，我躺在黑暗里静静望着窗外，耳机里播放的曲子一时令我惬意，因着这惬意，我一股脑爬起来，打开电脑，写下阿九的日记。
天知道我有多讨厌目前的工作，但我还不能炒老板鱿鱼，主要是因为还没有寻到其他糊口之地，也或许只是没下定决心罢了。
我的朋友十一最近被公司裁员，她以前工作虽然辛苦，但生活还算优渥，而如今没了收入来源，生活一时陷入僵局，或许因此，她才劝我能坚持就要坚持下去，这年头不要轻易换工作。
更何况，更何况……
我知道她是想用年龄再绊我一次，好打消我炒老板鱿鱼的决心。
我本不屑一笑，却只是皱了皱眉，突然想到十年前的我，那时对未来信心满满，以为十年后，生活总得一片光明，然而，现在才明白，原来人真的是要奋斗一生的。
“阿九，睡了吗?”
十一发来了微信。
“睡了！别管我借钱！”我秒回了她，嘴角却不由扬起。
她先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随后又发一条，“阿九，是不是只有钱才能给你安全感！”
这个比我还现实的人，今天说话简单直接，少了往日的调侃，不免有些反常。而我再也笑不出来，一时心情郁郁，还莫名烦躁，久久没有回她。
随后又为了压下这份烦郁，我干脆放下手机，闭起眼睛专心听音乐，但五分钟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她一句：也许是吧！
“真无趣！”她随即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看着那个表情，我脑中浮现着十一那张脸，她总是妆容精致，媚眼如丝，红唇焰火般燃着惑人的浅笑。
我懒懒一笑，打了个哈欠，十一的美貌我早已习以为常，惟今只叹时光匆匆，佳人总有老去的一天，如此想着困意已经袭来，眼皮也直打架，却听手机嗡一声，十一说，“给你介绍个兼职 ！"
我抬了抬眼皮，回她两个字，“什么？”
“兼职客服！”
“好啊！”
二零二四年八月十一日
窗外天微微亮，时间凌晨五点半，我翻了个身，自睡梦中醒来，手机音乐还在播放，只不过我的耳机已不知去向，我在床上摸了很久才找到，于是戴上耳机继续听音乐，是那首很喜欢的《无锡》。
无锡，不就是十一的故乡吗？我打开微信，十一昨晚还回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表情，不过当时我被困意席卷，早早入了梦，好玩的是，梦里的我还在跟十一聊天，梦里的她站在街角笑着对我说：阿九，我去了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什么地方？
我的故乡啊！
“你，去了无锡吗？”我给十一发了一条微信。
“哈哈！猜错了，去洛阳，一会儿就出发！”她竟然回了我，我以为这个时候她睡得正香。
“去做什么？”
“去接客户！”
上班路上，我还在想十一的新工作，她要开车带一对老夫妻游遍半个中国，既当司机又是导游。此刻，我的心也开始躁动不安了，真想坐上十一的车，不管去哪，只要跟她走就好。
可是，我们都过了冲动的年龄，即便有十八岁的心情，却不能再干十八岁的事情。
“今晚聚餐，不要请假！”工作群里某领导发了一条消息。
我心里直泛苦水，很不喜欢这样的聚餐，要知道和不太喜欢的人吃吃喝喝，然后被灌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吃完饭还要去泡K，每次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最后三更半夜一个人摸回家，有时觉得简直欲哭无泪。
我想跟十一抱怨，却又怕她烦我，怕会打扰她工作，只能暗道一句：切，爷撑得住！
二零二四年八月十二日
今天请假了，很享受一个人静静听着曲子，安静地遐想，我赖在床上，不由轻哼，“为谁拢一袖芬芳，红叶的信笺情意绵长，她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
昨晚在同事们鬼哭狼嚎的歌声中，我用低沉的嗓音唱了这首《故梦》，记得当时气氛好像一下子冷却下来，尤其是当那忧伤的二胡奏起的时候，包厢里没了说笑声，却有那么几秒的沉静，或许，这便是我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原因！
但又何必随众呢？
就像现在，我一边哼着歌，一边给自己画一个精致的妆容，扑粉画眉，只是，这次却始终勾勒不出一个满意的眉峰，正烦恼间，转身看像镜头前的自己，我勾唇一笑，何必纠结呢？这美颜效果已经令人称绝呀！
此刻，看着坐在镜头前的自己，表情有些呆萌，我对镜头挑了挑眉，淡淡一笑，这便是我的兼职：机器人客服。
第一次做直播，难免会怯场，但一想到我扮演的是个机器人，又觉得分外有趣。可第一天并不顺利，我怕我的眼神会出卖自己，所以这一场，我时常垂眸盯着我的电脑，然后问真正的人工智能，“我，是不是表现不好？”
“不要怕，大胆说，别紧张！”他还发了一个呀呼的表情。
看着对话框里那行字，我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再抬眼看向镜头，发现直播间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这才自嘲地松了口气。
“我们这款仿真机器人，采用最新升级版人工智能，真人外形，可聊天，可做家务，省电续航久，是您居家养老的好伙伴，公司包邮到家，支持七十二小时退换货，有需要的主子可以下单了！”
我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讲完，看到直播间人流来去匆匆，进进出出，最终只剩一人，我的人工智能老师。
二零二四年八月十九日
这几日，我忙得每日只能睡五个小时左右，可谓困成狗，我的睡眠质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好，头一沾枕头就着，连梦都很少有，但昨晚不只做了梦，而且记忆尤新。
梦里的十一，一头波浪卷发，她倚在车前，悠然抱着双臂，红唇媚眼，冲我一贯洒脱的笑。
我注意到她身后背景远山空寂，飞沙走石，像是一片荒原，不由暗暗担心起来，大声问她：十一，你在哪里？
但梦里的她不曾答我，她好像站在风里，风拂动着她的秀发，而她却始终未说一句话，她转身上了车，车一溜烟开走了。
“十一，在哪里？”一早，我给十一发了微信，她立刻回道：“一个美丽的地方：新疆。”
“我好想去啊！”
然后她发了一张随拍给我，图片上的她同样站在车前，大波浪卷发随风拂起，嘴角还挂着淡淡地笑。
我有些震惊，“十一，我昨晚梦到你了！和这张照片一样！”
我急切等着十一回答，哪怕她随口调侃几句也欣然接受，却不想她迟迟没有回信，我无奈看着手机，许是她在开车，在忙吧！
"阿九，今天几点开播？”我的人工智能老师发来了微信。
“晚上九点，今天要加班，八点才能到家！”
“好！”
二零二四年九月七日
十一没有再回我微信，手机又打不通，我已经联系不到她，心情郁郁起来，昨晚只播了两个小时就下播了。
我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联系十一，她没有家人，没有爱人，似乎也没什么朋友，这样孤独的人，我们倒有几分相似。
“十一，你猜我在做什么？你会不会嫌我烦？”
“你给我介绍的兼职，我已经做了一段时间，其实，我觉得挺有趣的，而且，那位人工智能老师声音还蛮好听的，可惜他只是人工智能！”
我给十一发了两条微信，一如既往没有回应，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泪水一串串溢出眼眶，此刻，手机终于振动了一下。
我忙打开手机，人工智能老师发来了语音，"阿九，直播时间要拉够，早上有时间吗？”
“几点？"
"四点到六点！”
我头有些痛，立刻抗议，“起不来！”
他回了一个傻眼的表情包，“咦！时常拉不够，会影响客流，导致无法成交！”
我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想着十一的事，连直播时状态也不佳，”十一，在哪里？车不要开太快……！”
咚，突然，直播界面上弹出一条违规提醒：尊敬的阿九，我们检测到您直播状态不佳，未及时回答客户留言，您在睡觉，并且说了梦话！影响了直播质量！”
“机器人可以陪我吃榴莲吗？”
“机器人会像我老公一样爱我吗？”
我看了那些留言，淡淡一笑，机械答道：可以吃榴莲，臭豆腐也可以，但维修费用要自己出。当然不会像你老公那样爱你，因为他绝对忠诚，并且不会惹你生气！
我只答了两条，正准备下播，此时，一条留言浮了上来，“阿九，我在未来等你！”
我眼前一亮，查看那人主页，昵称：十一。但她已经下线。
二零二四年九月八日
“十一，你在哪里？未来？我现在已经不期待未来了，未来我可能只是一粒灰尘，甚至连灰尘都算不上！”
已经凌晨一点，我盯着手机，还未等到十一回应。
清晨六点钟，我睡眼惺忪开播了，背景音乐是十一喜欢的那首陆虎的《多情无情》。
“你的背影音乐好悲壮！”人工智能老师接着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
“多情无情？”
“对滴！”
“哪有，我觉得很好听，很温馨的！”
他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我要下播了，去上班了！”
“好！这名字一听感觉都不温馨！”他还是那个震惊的表情。
“反正我觉得温馨！”
“系！”他发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上班去吧！”
“嗯嗯！”
此刻，直播间里只有他，我却又不敢抬头看镜头了，我垂眸摩挲着手指，竟有些心慌，突然发现我的人工智能老师，情感已然堪比人类了。
二零二四年九月十六日
“十一，明天中秋节，但我哪也去不了，公司要加班，下班之后还要兼职！”
“十一，其实我想要一个宝宝，呵呵，说说罢了！”
十一依旧没有回应。
但手机还是振动了一下，是公司发的聚餐通知，这次我已经不屑一顾，下班时间一到，已经走在回家路上，只是，烟雨蒙蒙的天气伴着夜色到来，心情莫名压抑。
我打着一把黑伞，雨丝落在我脚下，越下越急，一辆汽车伴着凄厉的雨声自眼前飞驰而过，突然很想哭，很想回家。
“十一，你说你很爱你的家乡，不如就去你的家乡无锡！”
刚发完这条短信，人工智能老师发来了一条消息，“阿九，你已经成功售出第一台机器人！”
而我却高兴不起来，随口说，“有没有叫十一的机器人？”
“有啊！”
我眼前一亮，“在哪里？我要见见她！”
“就是我啊！姐姐！”
他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笑什么？十一是……”
手机屏幕突然浮现几条消息，全是截图，是我发给十一的微信。
最后一张图片更令我震惊，站在车前的女子，不就是十年前的我。
“你不是人工智能？”
“我是真人！”
“你喜不喜欢无锡？”
“喜欢，但我更喜欢洛阳，我是洛阳人！”
“你会不会唱多情无情？”
“你来见我，我便唱给你听！”
“好的！你在未来等我！不要失言哦！”
次日一早，我素面朝天，戴上墨镜，唇角勾着笑，去了无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