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槐花

昨夜有台风刮过,槐花依然是紫的颜色。

我从花下穿行,阳光窸窸窣窣地陪着我。这是疫情期间第一次扬州之行。我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幼时一直住在乡下,总感觉与扬州城有一种隔。却因为最近的封城与解封,倒亲近了几分,甚至入骨髓了几分。

浅紫色的花香坠落,浪漫得不露圭角。它们在拱形的长廊里与清风冲和,从我头顶顺着各路神经流向大地。顿时,轻快无比。这是天空的母亲河吗,送一掬春天的水源。我和阳光一起在水底穿行,毛孔似乎注入家乡的气息,温暖得令人流泪。地上零零碎落的一些花在路两旁铺开,落在水沟盖上,盖子柔和了些,落在废弃车上,车明亮了些。人不在的地方,花会在。花是昨天晚上台风刮落的,一串串在漆黑的夜里被撕扯下来。许多树纷纷倒下,变得狼狈甚至残废,唯有这些淡紫色的花,即使碎落也不比枝头上的逊色。起风后,又是一只只飞舞的蝴蝶。我诧异于它的颜色,竟与我们村里的不同。

我们村里曾有一棵高大的洋槐树,它每年在这时盛开。它的花是雪白色的,雪白的花对面是一户卖蜂蜜的人家,我们都叫他“蜜蜂王”。等到有蜜蜂飞入院子,我们就知道可以去他家买洋槐蜜了。洋槐蜜比其他蜜更加清澈明亮,“蜜蜂王”家的洋槐蜜比货架上的更香。村里的人喜欢多买几罐,一罐给自己,一罐送给即将远行的人。那一棵雪白的洋槐树下,年年都有送别的人。

现在村里没有洋槐树了,它的土地上又长满了油菜花。所以,“蜜蜂王”就在家里做菜花蜜、菜花粉。今年他们家门口电线杆上挂着一个大喇叭,喇叭里每天循环着“出门带好口罩”之类的叮嘱。“蜜蜂王”每天更加忙碌地做蜂蜜和花粉。出门打工的年轻人越是走的远,越是会带一两罐蜂蜜。即使蜂蜜很甜,我们严重怀疑“蜜蜂王”放了多糖浆,还是会带一两罐出去。家里的老人信得过“蜜蜂王”,说“这个蜜好呐,你到那儿买不到”,年轻人不喜欢带太多东西,可是不带走老人会频频叮嘱,一直送到村头,村头没有洋槐树,老人就顺着河流,顺着菜花,一路遥望。

多年不见的槐树,今天居然在这里可以看见,以另一种姿态悬挂于土地之上。那些默认有槐树就有家的人,一抬头一定热泪盈眶。站在这盛开的槐花下,想起年少吃过的槐花,撕去两边花瓣放到舌尖,是第一次饮水时的甘甜。

紫色的槐花树下,也是三两个老人。老人们在打扑克牌,戴口罩的年轻人走过,也不会去打扰。各自有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忙着更安稳,忙着更鲜甜。

花下是一片祥和的气氛,像从来没有过台风一样。人和花都有它的不能承受之变,永远不变的是他们共同的土地和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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