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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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汉唐传媒集团办公楼地下停车场入口处,一辆黑色奔驰轿车缓缓驶入。驾驶座上坐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保安人员简单询问几句,并打了个电话确认之后,便放行了。

半小时后,大楼顶层,总裁会客室。

墨镜摘下后,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十分勾人。推门而入的总裁秘书谢晚晴被这笑容晃得差点脚下打滑摔倒,忙屏心静气,收摄心神。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是暗忖:人资部怎么把这位祖宗请来了,就不怕总裁的魂被勾了去。又想到总裁那副冰山美人脸,不知让多少俊男才子望而却步,转念间倒有几分期待起二人的会面来。

“上官先生您好,请您稍等,慕容总裁有件紧急事件需要处理,处理完马上便会过来。”谢晚晴十分有礼貌地说。

上官天佑笑容丝毫未减,点点头,“没关系,我今天也没有安排其它事项。”说完,便低头玩起了手机,一点也不见拘束和紧张。

谢晚晴想到这人的资历,海归博士,曾任海外某知名上市传媒公司CEO数年,业绩不凡,在业内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突然回国,并且来到汉唐传媒应聘,谢晚晴总觉得不可思议,惟恐其中有何阴谋,不由得暗中提防。如今见到真人,所有的防范之心,竟然瞬间淡去。那一双眸子里,有着玩世不恭,有着狂放不羁,有着万般风流,独独没有阴谋诡计,因为如此清澈的眼中藏不下一丝污浊。

谢晚晴来到总裁办公室时,慕容倩雯刚刚进门,见秘书拿了一摞文件进来,顺口问道“上官天佑到了?”

“是,到了有十分钟了。您现在去见他吗?

“文件有着急的吗?着急的我先签了再去。“慕容倩文随手将脱下的大衣挂到衣架上,在办公桌边坐下来,拿起秘书递过来的文件,一目十行,快速看完,签字。

十五分钟后,汉唐传媒集团总裁慕容倩雯便出现在会客室中,与上官天佑对面而坐。上官天佑的玩世不恭在见到慕容的一刹那便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为专业的业界精英的应有风度。

谢晚晴为二人互相引见之后,便退了出去,偌大的会客室中,只留下两个素未蒙面却又彼此并不陌生的二人。

“久闻上官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能在汉唐见到您,慕容深感荣幸。”这是慕容总裁见到上官天佑后的第一句话。

“上官对慕容总裁也是孺慕已久,今日得见,十分荣幸。”上官天佑亦是分外客气,收敛了面上的不羁,分外真诚地说。

这次会面的结果,上官天佑成了汉唐传媒集团的副总裁,协助慕容总裁处理集团公司所有事务。当然这只是二人的初步意向,正式任命还需要董事会同意。

清晨,朝阳刚刚升起。

郊区一个高档别墅区,一位满头银发,穿着白色练功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正在打太极。慕容倩雯揉了揉惺松的睡眼,也有模有样地跟着练起来。老爷子觑了宝贝孙女一眼,手下却丝毫不见停滞。

一套拳练完,慕容倩雯也恢复了精气神,挽着老爷子的胳膊撒娇,“爷爷,跟着您打太极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呢,您看我精神多了吧。”

老爷子正是汉唐传媒的创始人慕容海,自从把集团交给孙女打理之后,便与老伴儿在郊区住了下来,过起了半隐退的日子。虽然董事长的位置还是他的,可是平日却极少会去公司,倒是作为总裁的孙女慕容倩雯经常有空便来陪陪二老,顺便请教一些公司管理中的问题。

慕容家人丁单薄,慕容倩雯的父亲是独子,去世得早,只留下慕容倩雯这根独苗,如今年过三十,却依旧不近男色,男朋友都没有谈一个,更不要提结婚生子。

老太太每次见到宝贝孙女时,都会念叨着“女人不能只顾着忙事业,那是男人的事儿,还是要有个可心的男人,才是正经……”慕容听着耳朵都起了老茧,估计这次又是被奶奶的魔音给逼出房间的。

老爷子倒是比老伴要明白孙女的心事,家世显赫,身价过亿,又是年轻貌美,才华横溢,这样的女子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男人。

不过,这次孙女回来时说得那个叫上官天佑的年轻人,倒是合了老爷子的意,但是见孙女一副只是爱惜人才,公事公办的语气,心里又有些没底,暗暗合计着要好好考验考验这个年轻人,若是考核过关,这个孙女便交给他了,自己百年之后,也可以放心地去见儿子。

倩雯见爷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哪里会想到是打算着如何算计自己。还在向爷爷诉苦,“爷爷,你也不管管奶奶,越老越像个小孩了,大清早的,跑到我的房间,想方设法把我弄醒,说她刚上网查了那个上官天佑的资料,把他夸成天上少有,地上绝种的好男人一个,什么有才华了,什么情史清白了,什么颜值高了……总之,就是想把孙女给卖了。那个上官我也只见过一回,只是工作伙伴,奶奶怎么能这样。”

老爷子却深感佩服老伴儿敏锐的洞察力,资料都查上了,这个老太婆不简单呢,为了孙女的幸福可谓是操碎了心。

他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说“雯雯,我觉得你奶奶的主意还满不错的,我也去查查这个上官的资料去。”说罢潇洒离去,只留下孙女独自在晨风中凌乱。

“文文,文文,你在哪儿?”一个少年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喊着,充满了焦急担心和浓浓的思念。

倩雯想回应,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急得她满头大汗。睁开眼,原来是一个梦。坐起身,捂着狂跳的胸膛,感觉到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湿透了。

梦中那个小男孩似曾相识,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何时见过,他口中所喊的文文便是自己吗?他是谁?现在在哪儿?

倩雯由梦中惊醒后便睡意顿消,抱着被子坐到天亮。天亮之后,方才有了困意,便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日头已是老高。

奶奶进来时,倩雯刚醒,奶奶把早餐放到桌子上,心疼地说“咱们慕容家人丁单薄,如今千钧重担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奶奶心疼我的宝贝孙女,却又无可奈何。别怪爷爷奶奶急着让你嫁人。我们是不放心你,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要去见你爸妈了,不亲眼看到你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们怎么能放心走啊。”

“奶奶我明白您和爷爷的心意,也没有怪你们。可是,最近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小男孩一直在找我,满世界的找,却一直没有找到。我想不起他是谁,为何要找我。可是,我觉得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等他找到我的那一天,我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奶奶,您知道他是谁吗?”

奶奶遥遥头,“小雯啊,你小时候的事情,我和你爷爷并不清楚。只记得你爸爸在信中说过,你们一直住在小镇上,那里民风纯朴,人们都对你们很好,想必那个孩子是你小时候的好朋友吧。”白发苍苍的奶奶提到英年早逝的独生子,难免伤心。

倩雯不想奶奶伤心,便故意说些别的琐事,将奶奶的注意力带走,直到奶奶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有了慕容老爷子的大力支持,上官天佑很快便在汉唐传媒集团走马上任。上官副总裁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丰富的业界工作经验,帮慕容总裁分担了一大半的工作,慕容倩雯对此甚是满意。

工作日,慕容倩文一般独自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小区里。那也是一个高档住宅区,里面住的都是精英人士。

这一日,慕容回家时,发现隔壁邻居正在搬家,雇了好几个工人,忙进忙出,乱哄哄的,东西还挺多。这座房子一直空着,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邻居,她不禁有些好奇。

第二天一早,刚好与昨晚搬来的新邻居不期而遇。远亲不如近邻,总得打个招呼。当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来时,她正要脱口而出的“早上好!”便变成了“上官天佑,怎么是你?”

上官天佑竟然是她的新邻居!

看着她惊吓大过惊喜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说“慕容总裁,你也住这啊,咱们还真是有缘。”慕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双眸中闪烁着的喜悦的光芒。

对于这个偶遇,慕容没来由得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多年叱咤商场的经验,练就了泰山压顶,不动声色的本事,所以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嘴上却礼貌地招呼着。“太巧了,这是您的房子?”

“是啊,只是一直没有住。我刚回国,房子多年没收拾,先找人收拾了一下,昨天才搬过来。”

“欢迎上官博士,能做您的邻居和同事,我深感荣幸。”

深深的笑意从上官天佑的眼中溢出,“非常感谢,我新来乍到,以后肯定有很多需要麻烦您的地方,还请不吝赐教。”

2

晚上,慕容倩雯又做了个梦。梦中除了一直在寻找他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小女孩文文。

一间老旧的教室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手里拿着工具,正在修理课桌,叮叮当当的打击声,如同一首动听的交响乐。

一个小女孩推门进来,“天天,你在做什么?”男孩一分神,锤子敲到了手指,“啊……”痛得他大叫起来。

女孩跑过来,抓过他的手看,手红红的,好在没破皮。原来男孩是在给她修理课桌。她既感动又心疼,轻轻地给他受伤的手吹了几口仙气,天天立即觉得手不疼了。

他们坐在教室,一起吃女孩带来的东西。孩子们单纯的笑声,从窗子里传出去。

一阵门铃声响起,将慕容自梦中唤醒。原来是一个梦。

都怪那个大清早按门铃的人,扰人清梦,太讨厌了。慕容心情十分不爽,气冲冲地跑去开门。

新邻居上官天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早餐,热气腾腾的。一看慕容的神情便明白扰了人家的好梦。“倩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他的语气充满着浓浓的歉意,举着早餐的手,局促地不知怎么放。

看着这个局促的男人,慕容的火登时灭了个干净,心中的戒备也放松不少。“没关系,刚好我也醒了。”

上官天佑见慕容消了气,便将早餐递到她手中,说“我早餐做多了,一个人吃不完,便给你送一些过来。希望你不要嫌弃。”

慕容有些傻眼,赶忙道谢,伸手将早餐接过,热气传递到手中,温暖着她冰冷的手和冰凉的心。

之后,上官天佑经常给慕容送来饭菜,水果,零食。 借口多是做多了,买多了。慕容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又不好总是白吃白拿别人东西,便也有来有往,时不时地给上官天佑送些东西。

上官天佑很会照顾人,细致周到,如同邻家大哥哥般的亲切。慕容倩雯还是除了工作之外,第一次与一个男士有较多的接触,慢慢地便习惯了接受上官的照顾。

周末,慕容回去看望爷爷奶奶时,奶奶说她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荣光焕发的,偷偷问她“小雯,跟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恋爱了,快跟奶奶讲讲。”

“哪有的事,我家隔壁搬来个新邻居,您猜是谁?”

“新邻居,你们隔壁那个神秘邻居终于露面了?难道是哪个大明星,弄得这么神秘。”奶奶一听有八卦,便有些兴奋,脸色有些发红。

“奶奶,您怎么就跟那些追星的少女一样,一说到明星,两眼放光。可是,我的邻居并不是大明星,让您失望了。”

奶奶脸上果然有些失落,倩雯也不再揶揄奶奶,自己继续说下去“奶奶,您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哦。那人就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副总裁上官天佑。”

奶奶立时又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真的是上官天佑啊,这么巧,这下我就放心了。多谢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倩雯见到奶奶这副样子,很是无奈,又隐隐有些高兴。虽然父母去世早,自己也失去了多年的记忆,算得上是十分不幸了,可是爷爷奶奶对自己倾注了全部的爱,她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孩子,也是个幸福的孩子,能看到爷爷奶奶安享晚年,才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这天回城时,奶奶准备了比平时多一倍的东西,言明那多出来的是给上官天佑的,并让孙女抽时间把人带回来给自己看看,完全一厢情愿地把上官当成了未来的孙女婿。

倩雯见奶奶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不由得打趣她“奶奶,你这么着急把孙女嫁不去,就不怕遇人不淑,人家图的是咱家的钱,而对我不好?”

“当然怕呀,所以我才要亲眼看过才能放心。我知道,你们现在还不是恋爱关系,只是同事邻居的关系。所以,我们要提前帮你相看好了再说呀。我和你爷爷国内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可是一看一个准的。”

“好吧,奶奶,我带他回来给您看看,正好爷爷也想见他,又不想去公司见。”

“难得老头子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奶奶眉开眼笑,很是高兴。

上官天佑见到慕容奶奶精心准备的这一大堆礼物时,先是十分错愕,继而万分狂喜,并邀请倩雯来家中坐坐。

倩雯第一次走进上官家中,宽敞的房子装饰简洁大方,色彩明亮,在里面呆着感觉很是放松和舒适。参观了一圈之后,倩文不由得由衷赞叹上官独特的审美和与众不同的品味。

上官天佑说要请倩文吃饭,不等她开口拒绝,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倩雯只得接受他的邀请。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百无聊赖之际,她便来到他家的书房,书房里有很多的书,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文学历史,应有尽有。

她随意地翻了几本,准备借回去看。

无意中,发现一本影集,看着有些年头,里面的照片都发黄了,至少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了。这应该是天佑小时候的照片。

她随意地翻着,竟然觉得有些眼熟,照片里的很多情景似曾相识,可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我以前认识这些人,在这个地方生活过?难道我们小时候认识?她不禁问自己。

吃饭时,她便有意无意地问起天佑的童年经历,天佑脸上的笑容登时便有些僵住了,眼神中流露出少见的忧郁之情,他盯着慕容的眼睛,仿佛要看出她话语中的深意来。良久,才缓缓道“我是一个乡下长大的孩子,小时候调皮捣蛋,是个人见人厌的调皮鬼,男孩子们被我捉弄怕了,都躲着我走,只有同我一起长大的邻居家的小女孩不嫌弃我,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像是我的小跟班……”

说起那个童年的小伙伴,天佑的眼中柔情四溢,语气也不由得缓了下来,讲了很多当年的趣事。听得慕容好像自己身临其境一般,也跟着过了一把追忆童年的瘾。

天佑没有讲他们长大之后的故事,慕容也极有默契的没有追问。她是个敏感的女孩子,看到了天佑眼中最开始的那一闪而过的忧郁,她不忍心揭人伤疤,追根究底。

上官天佑来到汉唐集团之后,便成了集团的颜值担当。虽已年过三旬,然而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还是迷倒了公司的姑娘们。上官也很有绅士风度,对姑娘们一律笑脸相待,彬彬有礼,从不越雷池半分,简直是禁欲系美男的典范。

慕容倩雯与上官天佑因是邻居,办公室也离得近,加上日常工作中接触多,所以经常一同上班下班,有时一日三餐也会一起吃,因此很快便熟识起来,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一样默契无间。

秘书谢晚晴见二人的相处模式,很是有些不解。慕容总裁还从未与一男子这样相熟过,难道当真有一见钟情之事。

3

周末,上官天佑果然与慕容倩雯一起回了郊区的别墅,去拜访慕容董事长。

奶奶为了迎接上官的到来,早早地便让厨师准备好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并来到大门口,眼巴巴地盼来了慕容和上官二人。

奶奶对上官天佑的印象很好,一见面便认定了这是自己未来的孙女婿,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爷爷则要收敛得多,一副不苟言笑的长者的姿态,稳稳地坐着,任凭上官天佑给自己端茶倒酒。

上官天佑一口一年爷爷一口一个奶奶地喊着,丝毫没有觉得难为情,奶奶也是副理所应当这样称呼的模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饭后,爷爷与上官天佑来到楼上的书房之中,私下谈了一个小时,出来时,二人都是十分满意的模样。奶奶和倩文在楼下的沙发后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睛和耳朵却一直留意着楼上的动静。看到两人的表情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

倩文则没有想那么多,她对上官是有些莫名的熟悉和好感,别的感情却还没有产生,也许失去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对感情的感知能力吧。她总是特别理智,难以有特别强烈的感情产生。哪怕是对爷爷奶奶的感情,也只如同一杯深沉而清浅的清酒,而不是一杯浓香馥郁的经年陈酿。

她不只一次的试着去找寻自己失去的记忆,也曾回到那个爷爷奶奶告诉她的小镇去寻找,却没有任何起色。只是,最近梦中会经常出现一些儿时生活的片断,最常出现的便是天天和文文。而她的父母却一次也没有在梦中出现过,她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只是在做梦,并不是丢失的记忆。

吃晚饭时,奶奶不经意地问了上官天佑一句,“天佑啊,你不是京城人吧,老家是哪里呀?”

上官天佑偷偷觑了正在夹菜的慕容倩文一眼,豪不犹豫地丢下一颗炸弹,“奶奶,我不是本地人,我老家是北海,从小在一个小镇上长大,是个地道的乡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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