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

《春信》

檐角的冰棱开始淌水时,我便知春天是真的要来了。那水珠坠在青瓦上,不疾不徐地敲出细碎的响,像谁在檐下轻叩门环,一声,又一声,把整个冬天的沉寂都敲出了缝。

最先探头的是墙根的草。去年秋天被碾压得贴在地上,如今竟从冻裂的泥缝里挣出绿来,细弱得像婴儿的睫毛,却偏要迎着风颤巍巍地立着。园子里的玉兰也醒了,毛茸茸的花苞鼓胀起来,像藏了一冬的月光,要在某个暖日里“啪”地绽开,把香气泼洒得满院都是。

风也换了性子。先前刮在脸上是带着刀茬的,如今软下来,裹着泥土的腥气和新翻的麦香,拂过袖口时,竟让人想起母亲晒过的棉被,带着阳光晒透的温软。墙角的蜘蛛网上,还沾着去年的枯叶,风过时,网子轻轻晃,倒像谁在摇着一面细碎的银铃,叮叮当当地,把春的消息传向远处。

雨是说来就来的。不大,却绵密,像揉碎的云絮,斜斜地织着。田埂上的农人披着蓑衣,扶着犁耙慢慢走,牛蹄踩过湿润的泥土,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印子,转眼就被雨丝填满。孩子们却不管这些,光着脚在巷子里跑,踩得积水溅起一朵朵小水花,裤脚沾了泥也不怕,只顾着仰头看檐下的雨帘,看燕子斜斜地掠过,把身影裁进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里。

暮色降临时,雨停了。西天漫开一片粉紫的云,像谁把桃花碾碎了铺在天上。窗台上的吊兰抽出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叶尖还挂着水珠,映着天边的霞光,亮晶晶的,像掉落在人间的星子。远处的蛙鸣一声接一声地浮上来,混着近处的虫吟,织成一张温软的网,把整个村庄都拢在了春的怀里。

原来春天从不是轰轰烈烈地来的,它是踮着脚,从冰棱的水珠里,从草芽的缝隙里,从风的衣角里,一点一点渗出来的。等你察觉时,早已是满世界的绿,满世界的香,满世界的,让人忍不住想笑出声的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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