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下住着一群小人儿,这件事我是偶然间知道的。
那天我醒得特别早,要知道我是一个极其贪睡的人,睡眠质量还出奇的好,可是那天早上,准确说是凌晨,我被很微小的声音吵醒,然后我听到他们说:“不如杀了她吧。”
然后我又听到反对的声音,他们说目的不在于此,他们真正要做的是征服我。
征服我?why?
我不动声色,默默在心里盘算,到底该怎么打发了他们。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你都不害怕的?亲,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写鬼故事的么?没错,我就是那个知名的恐怖小说作家姥姥。
我很好奇他们会有怎样的诡计,更好奇他们的来处。或许他们是死在我故事中的灵魂,那些还没来得及展开人生的小人物,他们心里一定很委屈。或许他们来自外太空,因为他们的星球缺少会写故事的人,尤其是写恐怖故事的人,所以他们找到了我。或许他们只是看中了我的房子,毕竟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风景,不是谁都能幸运的以超低价格买到的。嗯,可供选择的答案还有很多,但我懒得想了。像我这样一个脑洞很开的人,偶尔装傻,期待一种未知也是件美好的事。
可是等了好久他们都没什么行动,而且也不再说话,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我有些不耐烦,决定先下手为强,我要了一只猫来。
这是一只黑猫,纯纯的黑猫,据说黑猫是可以辟邪的,不过我只是用它来吓唬那些可能存在的小人儿们。
我给我的猫起名叫黑黑,猫符其名,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黑黑别看不大,三个月左右,可是很能干,来了没两天就捉到一只扑棱蛾子和两只蟑螂,它邀功似地把它们摆在我的枕边。可是我非常严肃地告诉它,我要的是床底下的那些小人儿,那些会说话的小人儿!
黑黑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反正大眼睛炯炯有神,尤其晚上,黑暗里看过去跟两枚绿宝石似的。它勤快地钻进床底下,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叫声,很快便没了动静。正当我不知所措并且万分好奇时,我听到他们,那些小人儿说,它能吃吗?
我的天啊,我的黑黑被他们捕杀了?!我不能再忍下去了,气急败坏地翻身下床,打开灯,撩开床单的垂摆,怒气冲冲地看着里面。我没看到他们,是的,没有他们,只有它。它看上去有点像七仔,对,就是长江七号里的那个七仔。它正骑在黑黑的身上,看着我。黑黑没有死,它乖乖地被它骑着,看上去还挺高兴。
“你,你,你一个人?”
我有点结巴。它点点头,大眼睛圆滚滚的,咧嘴一笑。
“小狄,你不记得我啦?”
“你叫我什么?”
“小狄啊!哦,你可能有点糊涂了,你现在是姥姥,可你其实是小狄,你来自另一个星球。哎,谁让你那么顽皮呢,非要写什么故事,结果触动了时空开关,来到了这里。你完全变成了别人,连我也不记得了。”
七仔从黑黑身上跳了下来,走到我的面前,不由分说跃到我的怀里,趴在我的胸口,边蹭边说:“我是你的故事机啊,你写的故事都在我的身体里,所以我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他们有的想杀了你,有的想让你回家,有的想取代你。”
我木然地坐在地板上,感觉眼前的一切极不真实。
“你不相信我?!”
七仔终于意识到我的不良反应,它抬起头,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呢?”
“变成你真实的样子。”
我看着它,忽然笑了一下。
“别闹了,喵美,你明明就是一只猫,何必装模作样的来哄我。”
七仔听到我的话,嘴角扯了一下,忽然身体一抖,变成一只白猫,它优雅地盘坐在我的对面,尾巴摇来摇去。
“作为喵星人,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征服地球,可惜我跟错了主人。”
喵美的眼神如此冰冷,亦如当年。当年,我在路边的铁笼里看到它,它的眼神便是如此,脑抽的我就因为它的高冷而买下了它。
“喵美,你不是离家出走了么?我记得,我走时把你托付给了我的朋友照看,她说你跳楼了。她一度以为你死了,可是找遍楼下小区,都不见你的尸体。只有我坚信你还活着,你不是一直普通的猫,从来都不是!”
我看着喵美,突然有些泪目。它曾陪我度过两年孤独的异地时光,我们彼此陪伴,却又彼此独立。
“是的,我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你买下我,让我为你生产故事。那两年,你所写的一切,那些诡异的脑洞大开的故事,都来自我的灵魂,你成功了,可你却抛弃了我!”
“不,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暂时让朋友照看你,我会回去接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有些歇斯底里,我很委屈,它完全忽略我对它的爱,只认为我在利用它,利用它为我创造故事。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再有故事给你,而你也不再需要我的故事。”
喵美叹了口气。
“我要走了,我有机会回到喵星,我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跟我一起吗?”
喵美停止了摆尾,它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残留着泪水的眼睛。
“可是,我是地球人啊……”
“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喵美的眼神越发冰冷,简直要把我冰冻起来。
“好,喵美,我跟你走。”
我咬了咬嘴唇,坚定地点点头。
“姥姥,你,原来,真的不是要抛弃我……”
喵美站起身,走过来,将头顶在我的下巴上,亦如很久很久以前。
“再见,姥姥,再见……”
有热热的液体滴落到我的胸前,我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它,可是环到胸前却是一片空荡荡。
“喵美!”
我的心如此疼痛,疼的我无法忍受,我猛然睁开眼睛,发觉天已大亮。
“你说,我们是杀了她呢还是征服她呢?”
我的床前站着一只七仔,它自言自语着,看着我笑了……
喵美是我养过的一只猫,陪伴我两年,后跳楼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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