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晚上十二点了,外面的灯还亮着,爸还没去睡。
他白天在外面做事,下午五点回来,吃了晚饭家里开始在做糕。这是件很费大力气的活儿,全家只有等他回来才做得了。他做事很利索,芡很快就打好了,接着就揉芡团,他的手真有劲儿啊,桌子都随着他揉的节奏咯吱得响,我看到他手上的筋很明显突了出来,眉头皱得紧紧的,揉得用力而专心,那一大快芡团很快就变得又柔又韧了。只是爸他把外套脱掉了,脸也有点红,回来就没有休息过,一定很累。
糕做好后需要上蒸笼蒸,这最麻烦,三百多个,放了四格笼屉,火小了不熟,大了就会垮掉,火力不稳定就会没嚼劲。这火需要人守着烧。妈妈说困了就先去睡了,交待我帮着爸爸把蒸好的糕出笼。 我和妹妹去看电视,他一个人守在灶前,第一次我去看的时候他在抽烟,那样子,看上去沧桑而寂寞,我从没有像这样讨厌过自己,如果我这个女儿做得更贴心一点多好。第二次去看的时候他睡着了,就在灶前,头趴在膝盖上,像个孩子一样,他真的累了吧。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他要我去帮忙了,我们两个人需要用手把蒸笼里的刚蒸好的糕一个个取出来,在竹板子上放整齐,等它慢慢晾干变硬已便于保存。刚出蒸笼的糕很烫也很软,我几乎是取一个就得把手浸一下冷水,可这样还是觉得太烫了,基本上是把它拿出来丢在竹板上的,它们都变形了,上蒸笼前精心捏好的形状变得扭曲。爸爸却拿得既轻柔又利落,在竹板上摆得横平竖直,手也不浸水,我问他:“不烫啊?”他说:“手上茧厚,摆好看点能卖相好。”这要多厚的茧呀,才能抵抗得住这刚出笼高的热度?我有点惭愧地说:“我的都变形了。”他说:“怕什么,可以自家吃,自己做的什么都好吃!”是啊,我想我就是又把那糕捏回了芡团他也会说好,他从不挑剔我们做的事,却自己操劳,满手的老茧就像书页一样写的都是爱与责任。
大概半个钟头就出完笼了,他催我去睡,我问他:“你还不去?”他说:“我就要睡了,现在趁水热将行头洗了,免得你妈明天麻烦,等下再把糕翻个面就行了。”他说得轻松,但这些事儿没有个把小时哪里做得完,我想要帮忙,却被他以我碍他的事为由撵走了。
我睡不着,看着外面厨房仍然亮着的灯光,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瓢盆碰撞的声音,觉得心头又酸又暖!外面的忙活的人是我的爸爸,一个从来大部分时候都埋头苦干的爸爸,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但他的老婆他的女儿们都被呵护得像宝贝一样,家里也从来都是温暖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累字,我觉得他肯定是累,只是为了我们他不许自己累。
都说父爱如山,父爱不仅如山,他还如阳光,只要他在,我们的一切就总是明亮的,也总能找到方向,不管生活轨迹如何改变,我们总知道要成为怎样的人呢,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也总会想到如果是他会怎么做。他总是认真负责地过日子的,我们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