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奏鸣曲

    学生时,最喜欢暑假了,而打发暑假的最佳方式往往是泡在姨妈家。姨妈家温馨质朴的氛围、喧闹粘人的动物、爬了满地的西瓜、勤劳爱猫的表姐,都成了难以抗拒的理由。


                                                               赶路

      当老师说完:“祝你们暑期快乐,注意安全!”所有同学们兴奋地把成绩单当飞机扔,洪水泻闸般涌出教室。当我被一年级的同学们推搡出教室,五年级的表姐早已扶着自行车在门口等候了。我兴奋地爬上后座,双手抱住表姐。“坐稳了吗?”“嗯!”链条哗啦一声令下,两个大车轮便拼命转动起来。

      表姐俯身向前,使劲轮番瞪着脚踏板,凉风鼓进我俩衣袖。这时电影开始了:一棵棵挺拔的松树向身后退去,房子由大变小渐渐化为一点,大块油绿稻田扑进眼帘,又慢慢淡出视野,变成小块松糕。车轮两侧扬起半人高的尘土,路边认真啄食的母鸡吓得呱嗒一声窜进草丛,飞落数根羽毛。知了热得有气无力地叫一下,缓一下。

      骑了半小时,表姐后背的衬衫早已湿透,紧贴后背,她在树荫下停车,用袖口揩了两把汗就奔向马路对面的小店。她顾不得擦去满头汗水,拧开瓶盖便递给我。我实在是太渴了,又热又渴,满嗓子眼惦记的都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汽水,才想起大汗淋漓的表姐,打了个碳酸响嗝后羞愧不已。表姐噗嗤一笑,接过水猛灌,一口气见了底。我俩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伸直腿,往身后大树上一倒,风就来了,轻轻柔柔地带走了汗水。

      汗收得差不多时,表姐让我上车,我俩又继续赶路了。“还有多久到啊?”我有气无力地嘟哝着。“半小时不到,前面有口很甜的泉水,我们待会休息下。”表姐飞快地踩着脚踏板。可恶的太阳却一路尾随,快把我头顶烤焦了,摸了下头发,灼人的热迅速切入皮肤,仿佛被蜜蜂蛰了一口又一口。知了幸灾乐祸地吵嚷,我感觉自己快要中暑了。这么漫长颠簸的路程,表姐每天要来回两次,求学的艰辛难以想象。

      “到了!”车子还未停稳,表姐便拿着喝完汽水的空瓶,往田艮边狂奔。我小跑着跟在后头。这是一汪清澈见底,直径三十厘米,深度三十厘米左右的泉水。水面盖了层蜘蛛网,几只浮游生物蹦来蹦去,几片枯叶漫无目的地荡着,底部堆满了树枝枯叶。有几只指甲盖般长的小鱼,机警地窜进叶片,在水底掀起一股龙卷风。表姐把瓶子按进水里,咕噜咕噜,水面翻滚出一长串水泡。她长长喝了一大口,意犹未尽地递给我:“啊,好甜!”

      嗓子快要冒烟的我一口气喝光了水,又迫切地灌了半瓶。走路时,肚子咣当咣当一直响。喝饱水,暑气退去大半,又有力气赶路了。接下来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俩一人一句唱着歌,终于到家了。

                                                   西瓜地

      姨妈姨夫都不在家,表姐说他们在瓜地忙活。我们拿掉菜罩,桌上留着饭菜。“吃完饭,我要去西瓜地看西瓜,你是留在家里睡觉还是和我一起去?”“我和你一起去。”我一边大口吞着番茄汤拌饭一边兴奋地嚷着。吃完饭,表姐给我头上扣了顶破草帽,灌了一大瓶水,我们顶着正午的烈日,赶往瓜地。

    姨妈姨父正坐在自建草棚底下纳凉,她们见我俩来了,简单地和表姐交接完就匆匆回去了。表姐说家里还有六头母猪半天都吃饭,姨妈姨父要赶回家切猪草煮猪食。姨妈姨父紧挨着,姨父蓝色泛白的背心破了好几个大洞,蜘蛛网般仪式性地挂在宽大黝黑的背上,她们稀碎地分配着一天要干的农活,戴着蓑笠渐渐消失在曲曲折折的稻田中。

     “想吃西瓜吗?”想到甜美爽口的西瓜,我使劲点头。表姐小心地跨进瓜地,一个个脸盆般大的西瓜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孕妇般娴静地躺在绿叶从中。表姐躬着四指在每个西瓜上左敲敲,又敲敲,西瓜咚咚咚地发出低沉的喑哑的声音。“这个熟了。”她自信地掐断瓜藤,笑着朝我走来。“现在就打开吃吗?”看着泛着好看绿纹的西瓜,我直咽口水。“你摸摸,正午的西瓜太热、暑气重,直接吃会拉肚子的。”“那怎么办?我好想吃啊。”我生无可恋地撅起嘴。

      表姐把西瓜放在一边,然后淡定地一屁股坐在草棚底下挖泥。“这是干什么?”我蹲在地上,满是好奇。“挖个大坑,把西瓜埋了,待会就可以吃到凉爽的西瓜了。”我虽半信半疑,不过觉得好玩便和她一起挖,双手勤快地刨着土。为吃到西瓜,这的确不算什么。最后西瓜被深深地埋进土坑,我们再把挖出的土盖在西瓜上。土坑里确很凉快啊,真想双手被这冰凉的土壤覆盖,这样我就可以和西瓜一样凉快了。

       我俩躺在草棚上午睡,外面滚滚热浪一波波扑来,感觉自己像是躺在烤架上,左右不停地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而表姐早已沉沉睡去,估计是累坏了。于是我扯掉黏在大腿上的草席,爬下草棚,去看刚才的西瓜。我偷偷挖出西瓜,把脸贴在西瓜上试温,还很热,又把用土把它层层盖好。心里默念着:西瓜啊西瓜,赶紧变凉快吧,凉快了被我一口吃掉。

      草棚底下似乎凉快些,有风进来,于是我径自躺在泥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外面的知了声催眠般时高时低,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懒猪,起来吃西瓜啦。”好几张表姐的脸在我头顶晃悠,好几块西瓜左右摇晃。我猛地坐起,揉揉眼睛,一下子就被西瓜清甜地香味醒脑了。

       挑了块最大最红的,心满意足,报复式地啃了一大口。甜蜜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沙沙软软,久旱的味蕾欣喜地跳起了华尔兹,转了一圈又一圈,欲罢不能。在这炎炎夏日,啃上一口汁水四溢的西瓜,是何等幸福与满足啊!于是烈日下的长途跋涉、汗流浃背,便有了很好的解释,都是为了这口甜啊。我口腔变成了台吞食机器,一整块红瓤黑子的西瓜进去,一堆西瓜籽和整块西瓜皮出来。机器轰鸣,根本停不下来,直到持续了四五回合,胸腔胀满呼之欲出时,机器才不情不愿地暂停作业。

       这么多瓜皮怎么处理?我和表姐玩起了过家家,把瓜皮用小刀切成各种食物形状,开始了纯真的买卖游戏。知了叫得热火朝天,外面热浪翻滚,我俩坐在草棚里乐不思蜀。表姐拉我下去,给了我根细木棍,说要玩个好玩的游戏。她神秘地仰脸一笑,盘腿坐在泥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拿着小木棍,在一个芝麻大的小孔里不停顺时针搅拌。嘴里还念念有词:“小猪小猪,快点出来,饭饭已好,出来吃饭。”“这里面住了头猪?”我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小孔,这么小的洞,怎么放得下那么大的猪呢?我满是疑问,表姐深情紧绷无暇顾及我,她加快了右手搅拌的速度。这让我更加相信,这洞里的确住着一头迷你小猪。

       她眼睛一亮,突然停了下来,趴在洞口尖叫:“快看,小猪出来了。”我忙趴下,紧张地盯着洞口。只见一只蚂蚁般大小,和蚂蚁极为相似的虫子从洞口缓缓爬出,探头探脑。“这就是小猪?”“嗯!只要看见这种蜗形洞口,一边拿棍子搅拌,一边念咒语,小猪就会出来。”兴奋之余带着些许失望,这分明是蚂蚁的亲戚嘛,和猪八竿子都打不着。我还真以为是头猪呢。

     傍晚,姨父开着柴油拖拉机,“突突突”地出现在田间,一点点变大。车顶飘着袅袅黑烟,给清一色碧绿调进些许墨黑。拉了一天嗓子的知了终于累了,声音稀稀拉拉。太阳颠落山头,染红半边天,土壤吸附了一天的热气,捂得发烫发白,气息奄奄。瓜藤瓜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只有不谙世事的西瓜,依然朝气蓬勃。

      姨父从车上卸下来好几个大竹筐和扁担,丢给表姐姨妈各一把剪刀,于是各自沿着西瓜散去。我也想帮忙,姨父尴尬一笑说我看好车就是帮大忙了。接着三人弓着背在每个西瓜上咚咚咚敲着,也不知是以哪种声音作为成熟的判断标准,有些大西瓜反被留下,有些小西瓜反被剪下了。要不我帮忙搬西瓜吧,我扛起一个瓜,忙被慌张的姨父制止了:“小心点,手不要在瓜表面蹭来蹭去,瓜霜蹭掉就没卖相了。”于是我尽量用十指肉垫撑瓜,减少接触面。

                                                     晚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差不多装了半车斗西瓜,我和姨妈便提早回去了。姨妈要回去烧晚饭,还要给一大堆鸡鸭猫狗猪投食。到家时,饿坏了的动物们把姨妈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呱拉呱啦,嘎嘎嘎,汪汪汪,喵喵喵,好不热闹。姨妈舀起一勺稻谷远远地泼洒开,一大群抢食的老母鸡展开最后百米冲刺,火箭一般发射。降落在地便拼命啄食,鸡头攒动,你争我抢,啄一下谷子又啄一下邻鸡,硝烟四起。

      猫咪和狗就安分多了,各吃各家。鸭子们和鸡不相上下,泼妇般急红了眼,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把整个食盆都踩翻了。这时,饿疯了的猪拼命拱门,猪鼻子夹在木板缝里,痛苦地嗷嗷叫着。蚊子大军可乐坏了,黑压压一大片朝猪们进攻,猪顿时披上一件黑衣,然后继续痛苦愤怒地打滚吼叫。无奈狡猾的蚊子风雨不动安如山,一心享受味美大餐。这些被困在猪圈里的猪也是够可怜的了,身体这么庞大却对付不了这小小的蚊子,只能任蚊子宰割。

     姨妈急匆匆端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猪食,害得我也咽了几下口水。忙了大半天我太饿了,但我是个人,总不能像这些撒泼的动物们,为了一口吃的随地打滚吧。姨妈扛起大桶,十几斤猪食纷纷倒入不同猪槽,猪头纷纷涌入食槽,嗯嗯哼着,似乎猪食很合他们口味,全然忘记了满身吸血的蚊子。姨妈又捧来半人高的辣蓼草,点燃后腾起一人多高的青烟,很快蚊子被熏跑了,猪又露出了性感粉肤。

       姨妈可真忙,忙了半天全身湿透,喘息的时间也没有,我却完全帮不上忙。这时表姐小跑着回家了,她一到家就往灶台里生火,铁锅里加水,然后把笨重的木制饭桶放进大铁锅里蒸。忙完立马跨上一个小菜篮往菜园里飞奔。“你喜欢吃西红柿吗?”我点点头。表姐飞快摘下几个绿中泛红的西红柿,又转身摘了把青椒、茄子,撸下一把木耳菜。转身带好篱笆门,往井边快步走去,我几乎全程小跑着才跟上。

      表姐拿起水桶,桶口朝下用力往井里一扣,井水乖乖地涌入桶内。她咬咬牙,紧拽着绳子不停左右换手,最后一使劲终于把满满一大桶水提上来了,我看见她掌心通红一片。我趴在井口欣赏井里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井里还有一条鱼,寂寞地游来游去。由于天色已黑,我没看清是什么鱼。“别趴在井沿,很危险,快走啦!”表姐早已洗好菜,跨上滴水的篮子就拉我离开了。

       见表姐回来,姨妈便起身接过菜篮切菜去了。表姐坐到小凳上,双手掰断树枝,扔进灶台,火舌满意地吞噬树枝,兴奋起舞。有些树枝较硬,表姐便把树枝抵在膝盖,往两侧用力一掰,便断了。灶台烟雾四起,米饭的香味一阵阵飘进我鼻子,肚子里的青蛙早已没力气叫了。姨妈搬起饭桶,把锅里的水用葫芦瓢舀干,抹布擦了几下锅壁,倒进半碗油。接着滋啦一声巨响,锅里腾起一缕青烟,一股浓郁的肉香快顶破天花板,我使劲地吮吸,希望肉香能够充饥。外面已漆黑一片,屋内微弱的灯光和火光只够照亮灶台一角,这么晚了,姨父怎么还没回来呢?

      突突突,不久熟悉的拖拉机声咳嗽般响起,越来越清晰。我兴奋地冲出门外,暮色被一团亮光点燃,亮光越来越大,我眯起眼睛。发动机在眼前空地熄火,姨父跳下车,在车斗上盖了层塑料薄膜。然后躬着背坐到桌前长凳上,浑身湿透,看着极为疲惫。这时表姐端上来一盘盘菜,冒着热气,一闻到菜香,沉重的饥饿感一波一波涌来,撞击着脑门。我趴在凳子上使劲嗅啊嗅,姨父笑眯眯地递来碗筷,“饿了就赶紧吃吧。”姨妈表姐端着一大锅稀饭来了,终于盼来了晚餐。

       大家落座,一条花白猫咪轻盈地从米仓跳上桌,躬起身子优雅地绕桌走了一圈,最后窝在表姐手臂内侧。“我的宝贝饿坏了吧?来,吃块肉。”表姐从菜叶里挑了块半瘦半肥的肉片,放在猫咪旁边。猫咪一边吃一边喵呜一下以资感谢。我们四人和一只猫咪便开始共进晚餐。此时,老式发条钟当当敲了两下,时针拨到八点。

                                                         晚上

    表姐给我放好了洗澡水,点了盘正点牌的蚊香让我先洗,她还要洗碗。我已经有些困了,想到明天不用去学校,不免又兴奋起来,强撑着。当时农村普遍没有浴室,女的是用大木盆或者大铁盆坐浴的。洗完澡后,表姐便过来帮我抬洗澡水,两人抬还很重,主要是那个大木盆太重了。洗完后,坐在门口竹椅上散去多余水汽,扇子摇啊摇,一边赶蚊子一便加速水分蒸发。不一会儿浑身就像是涂了爽身粉般清爽,白日的黏腻感和汗臭味都没了,身上香香的。

       头顶布满蛛网的大吊扇呼啦划拉转动着叶片,室内光线便一明一暗变换着。放在小木桌上的黑白电视机时而闪动着无数雪花点,时而跳出一段晃动的视频。姨父走到电视机前蹲下,大手放在电视机两侧拍了拍,雪花点居然被吓跑了,然后跳出一段新闻:这里是北京天安门广场......数以万计法沦功信徒在广场一起点火自焚。看到这,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便要求姨父换台,表姐抱着猫咪满脸严肃,姨父一边换台一边念叨着“作孽啊,这么多条人命......”信奉基督的姨妈则跪在地上默默祈祷。大家都显得很悲伤。

     姨父捧来被井水泡凉的大西瓜,招呼大家吃西瓜,这个西瓜可真大啊,估摸有二十斤,长长的椭圆形。不像中午表姐开的那个条纹深绿宽大的瓜,这个瓜,条纹细长淡绿,剖开后,西瓜籽很小,瓜瓤介于鲜红和粉红。“这是新品种,据说很好吃。”姨父递给我一块最大最红的中间瓜,靠近中间的瓜往往要甜些,两端味道要淡些,而瓤心最甜最红。我当时完全被瓜的甜味俘获,方才电视的恐怖阴影已消散大半。吃到最后,只有我和姨父在吃,姨父干脆把另外小半个瓜插了个勺子递给我,我欣喜地用勺子挖着西瓜最甜部分。直至吃得肚皮和西瓜一般滚圆才停下来。姨父笑得前仰后翻,让我早点睡觉。他第二天要早起进城卖瓜,便早早睡了。

      洗完澡的表姐抱了猫咪进屋了,她把猫咪放在凉席上顺着猫毛的方向轻轻撸着。茂密非常享受地伸长前腿伸了个懒腰,然后蜷缩在表姐怀里,喵呜喵呜地撒娇。“晚上猫咪和我们睡吗?”看着床上的猫咪和几根猫毛,我纠结着不敢上床。“对啊,宝贝每晚都和我睡的。”猫的名字叫宝贝,表姐日日和猫同餐共眠,我很难想象。表姐知道我怕猫便抱着猫面朝里睡,我怕熄灯后猫爬出来到时蹭我脸,便蜷着身子,背对猫咪。

      也许白天表姐太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猫咪挣脱表姐的怀抱跳到了床中间。然后旁若无人地踩着我的枕头,走到床另一头,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猫咪发现我醒着就过来蹭我或者抓我一把。我吓得额头冒汗,一只蚊子落在大腿上狠命吸血,我依旧强忍着纹丝不动。心里默念着:祖宗啊,你就赶紧离开这吧,让我好好睡一觉。猫好像读懂了我的心思,它绕道我身旁轻轻喵呜一下,便跳下床离开了,我立马跳下床,扣上房门,以防它再次进屋。


                                                             蝉蜕

      等我睁开眼,知了早已大展歌喉,表姐早就起床了。家里空无一人,都哪去了?我一边揉眼睛一边朝菜地走去,姨妈正在菜地拔草。“姨妈,表姐了呢?”“你起来了啊,赶紧去吃早饭吧,你表姐趁凉快去桔地捡知了壳了。”姨妈停下手中的活,拎起一篮子泛着晶莹露珠的蔬果,领我回家。

      “你姨父一大早开车去城里卖西瓜去了,你表姐说开学了想要做一件新衣服便天天去捡知了壳。”姨妈一边给我端来一碗稀饭,一边坐在我身旁。我们早餐吃:稀饭、红薯藤、鸡蛋。姨妈喝完稀饭,给我剥了个鸡蛋,自己却没吃。这时表姐回来了,袋子鼓鼓的,似乎收获不少。“知了壳捡得多吗?”姨妈递给表姐一碗稀饭。“芳芳家附近那块桔地,很多知了壳,待会吃完饭,我再去一趟。”表姐摘去斗笠,脱掉长袖,便坐在风扇底下喝起了稀饭。

      饭后,我便跟着表姐一起去桔子地寻找蝉蜕。穿越一人多高的桔子树,我们得弯着腰提防迎面而来的树枝,然后双眼紧盯每一片树叶,搜寻蝉蜕。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不少。幼虫的知了从泥土中爬出,在桔树上蜕去棕黄色外壳,就展翅高飞了。蝉蜕见证了知了的过去。我扣下一个附在叶片上的蝉蜕,丢进塑料袋,接着又发现一个,这次兴奋过度被蝉蜕的尖腿划了道口子。而表姐早已不见人影,不知跑哪去了。

      茂密的叶片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每一颗树底下都黑黢黢的,只有树的间隙才能漏下几片光圈。我突然感到害怕,便疾走唤着表姐。回音一遍遍被叶片弹了回来。穿越了一片桔林,又是漫无边际的桔林,走来走去,周围都是高我好几头的桔树,我迷路了,走了很久还是没走出桔林,便害怕的哭了起来。

     “小飞,你在哪?”突然,我听到了表姐的声音。立马停止了哭泣“我在这,我在这里!”我大声重复地回应着。终于我看见表姐朝我走来了,我抱住她哭个不停“你去哪了,我走了好久都没找到你。”表姐一边安慰我一边在我面前晃了晃满袋蝉蜕,便领我回家了。后来我才知道,那里也就两片桔地,每片桔地也就十亩,而我却迷路了。

      后来表姐每次出门我还是紧跟着她,和她一起找蝉蜕,寸步不离。整个暑假,空闲时我俩早上和下午去找蝉蜕,其他时间拔猪草,守西瓜,去菜地摘菜,然后傍晚大家忙完一起看电视、吃西瓜。暑假快要结束时,表姐捡来的蝉蜕卖了三十五元,如愿做了件漂亮的花衬衫。我意外卖了十元,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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