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W的信

W:


你还好吗?

你知道我的日子过得如死水一般,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或者假设我生活中有值得与你分享的片段,也会毁在我这平庸煽情的文字中。我毕竟没有什么天赋,也很少动笔练习。每次都构想自己会写出哪怕不是惊为天人,也会是平实又真诚的文字。可事实并非如此。你看,现在我的用语贫瘠又矫揉造作。还请原谅我这封拙劣的信。

今天是个台风天,外面狂风暴雨。我下楼买了杯冰拿铁,做好了学习的万全准备,但是最后却刷起了综艺节目。我知道我应该学习,但却做不到。我觉得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你知道吗?我确实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这样的话我好像在过去十年中经常跟你提起。我们每次讨论的结论是多去尝试。是啊,又来到了这样一个所谓的人生转折点。过去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我都会给自己定下一个可以占据未来几年时间的目标,期间无所事事直到下个这样的时刻到来。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刻,可是我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了,不想再以一个短暂的目标麻痹自己。可能你会说这样还不算一个废人,我还会思考如何走出这个困境。那么当你知道我好像已经失去了好奇心、失去了对美的感知能力后,还会说我不是个废人吗。我变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对什么都没兴趣、无趣的废人。我看到大家对周围大大小小的事物抱着浓厚的兴趣时很无力。我好像失去了与他们交谈的能力。我既不能直接表现我没兴趣,又不能不接话,只能模糊其词地对答。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后,我终于意识到,我好像没了好奇心。你还记得去年我学德语的时候跟你说,自从学德语后我就没看过书了,与人交流都不知该聊些什么。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不是因为我学德语而没有时间去看书,而是我自己根本就没兴趣去看书。我自以为有的兴趣其实都是建立在做这件事在大家眼里是值得一做的,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有兴趣啊。

我是个多么无趣的人啊,八点档剧中的配角都比我更瞩目。

我现在住的地方,楼下有很多条小路,路边都是梧桐树。夏天在树下散步很凉爽。可是我走在这些路上的时候,你能想象我内心的负罪感吗。我觉得我辜负了它们的美。我戴着耳机,慢悠悠走着,假装像其他路人一样很享受这一切。但其实我内心毫无触动,如同行尸。你说我还有什么真正出门的理由呢?我既没有兴趣去探店、看展,也没兴趣结交他人。当有朋友约我出去的时候,我既放松又无奈。放松的是有人替我找了个出去的理由,无奈的是我不知道出去到底是干吗。

你记得《乡村医生》的结尾吗?"A false ring of the night bell, once answered — it can never be made right.” 我感觉自己就像这不合时宜的铃声。我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家人爱我是因为我们是亲人,朋友爱我是建立在多年的情谊之上。若是把这些都剥开,谁会爱上我这样一个空壳子呢?谁窥探真实的我后会再多看我一眼呢?有时候在小说或现实生活中碰到一个温柔又善良的人,我都会想,我是这样的人多好啊。我试着这样去做,得到的结论不外乎是我还是个卑鄙又小气的人。我们走在路上,看到不等行人摁喇叭急速而过的司机时,会腹诽,会谴责他。于是我自己开车时,会故作姿态地等行人,然后沾沾自喜。我看过去是个有素质的好人,其实那不过是惺惺作态。在发生小事故时,我的第一念头依然是逃避,原形毕露。

请别跟我说,我需要去跟外界接触,去好好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你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我又何必给你写这样一封信呢?

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我现在脑海里都是我待业在家瘫痪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日子。我便没了兴致也没了勇气继续和你说下去了,就这样吧。希望你对我的印象停留在我们认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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