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总是对下雪有一种痴迷
也许是源于某种慵懒
我承认自己的平庸无为
只想在雪天品一品温热酒香
还有静悄悄万物寂无声
还有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当雪不再融化地盘桓头顶
预示着明天已经比昨天更短
该收拾收拾浑浑噩噩的过往了
以后的日子要活得清清爽爽
就算大地有再多的污浊
也呈现你一个纯洁世界
《故土》
他们说惟有故乡不能辜负
但它的陌生却令我无动于衷
祖祠，学校和清澈的溪流
池塘，老屋和村头的樟树
它们有的踪迹全无
剩下的，也被摧残得体无完肤
我试图用记忆拼接回旧时模样
但生硬的天际线切断了我的想象
我要用一块巨大无比的画布
换下那些丑陋不堪的皮肤
再用一颗愧疚不已的心
向每一位逝去的亲人忏悔倾诉
请原谅我这顽固的复古主义者
我对于先祖的执念依然如故
《小荒老家的枫树》
枫树的美其实长在故事里
它只能属于纯朴的乡村
就像小时候坐在门槛上的小荒
他的可爱之处在于
除了过年
他总是灰头土脸鼻涕郎当
他小小的脑袋充满幻想
有时候枫树是老外婆
看着他偷吃玉米棒却不说
有时候某一片枫叶又像小芳
她的辫子总是那么柔软
每一个幽深而漫长的夜晚
他的梦总和枫树有关
屋后竹林里一定藏着青花蛇
它穿过竹林和石阶
一直爬到门前的老枫树上
他喜欢在屋后的山上窜来跳去
把每一种植物都细细打量
风信子蒲公英山茶花
长在树上白灵芝
以及趴着喝山泉水时
差点咬住鼻子的小螃蟹
竹林的春笋长成了竹子
枫树的叶子绿了又黄
七岁的小荒坐在门槛上
他并不知道
这将是他在外婆家度过的
最后一个夏天
《小雪》
小雪这一天
雨停了
乌云渐渐变白
白得像雪
小雪无雪
小雪藏在云端
人们不懂
只有云知道
小雪无雪
小雪是一种态度
表达即将到来的季节
小雪无雪
小雪是一个女孩
长得就像她的名字
冰清玉洁
《青味》
它们在巨大的隆鸣中起舞
以粉身碎骨的姿态
飘落一地青黄
一阵浓烈的青味袭来
那芬香令我陶醉
但突然间又觉惊悚
一一原来孩提时代
我曾吞噬过许多青草
它们的清香
至今仍藏在我的唇齿间
《从前慢》
季节像菜地里的蜗牛
走了无数个日夜
仍趴在春天的泥地里
树上的知了
一阵急一阵缓
从夏天一直叫到秋天
从前慢
光屁股的小孩下河洗个澡
要从晌午直到黄昏
他们像猴子般逃窜的身影
只是为了躲避
父亲挥舞的小木棍
从前慢
一切都很柔软
一根稻草一团棉花
就可以钓起
一根大黄鳝
和一串小青蛙
老水牛嘴里的那把草
都能嚼上一千遍
从前慢
肚子饿的时候
就呆望着老屋上炊烟
它总是夹杂着玉米蕃薯的味道
飘啊飘啊
一直消失在山的那边
[四季]
《春》
走在田野
充满泥土的味道
有一种淡淡的青香
源于你蓝色百褶裙子
《夏》
拉上窗帘
把酷暑拒之门外
鼓噪的知了
让你我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秋》
某个灯火阑珊的夜晚
静静坐着的那一刻
收获了十年幸福
和一生怀念
《冬》
愿以万物萧瑟遍地荒凉
换一场大雪
淋漓尽致地装扮这个世界
哪怕美得稍纵即逝
《蛰伏》
寒霜在午夜盛开
风在荒野狂奔
再长的夜
也长不过天明
有流星划落
溅起多少祈祷
它们是蛰伏已久的蝉
等待最耀眼的重生
黎明来得凛冽而突然
一个戴着礼帽的陌生人
用极富诗意的名字
说出了那个深藏已久的预言
《致阿剑》
挥笔横扫千军
仗剑行走天涯
春秋百家
秦砖汉瓦
唐诗宋词
明说元杂
看我一语道破天下
我思我在
我颠我狂
晨把烂柯当笔
夜来乌溪作画
真真切切
潇潇洒洒
莫怕莫怕
大不了打个瞌睡
结个疙瘩
待回头兄弟再聚
我干酒
你喝茶
(阿剑兄弟小恙，赴杭就医，遥祈安顺)
《立冬》
(之一)
想起了岑参
大漠的寒风里
只有悲凉
没有孤烟
想起了柳河东
在冰河上坐了一千年
他钓的不是鱼
是淡定
想起了香山居士
兄弟们的冬夜
可以没有女人
但必须有酒
想起了雪
它掩埋了全世界
让它们看上去
如此纯洁
(之二)
立冬的所有意义
就在于
那场久违的雪
变得触手可及
而这又意味着
终于可以和你完成
那个红泥小火炉的约定…
《眼睛》
从你的眼睛里
我读到山泉一般的清纯
与其说读懂了你
不如说看到了自己
清晨的草叶上
挂满了无数小太阳
那瞬间的闪亮
犹如你闪烁的眼光
给路人一个微笑
然后默默地
了无踪影
我不敢直视
你清澈明亮的眼睛
仿佛不忍揭开
自己的心
《重阳》
他们说今天不能去看你
今天属阳
你有你的节日
譬如阴冷的清明
譬如流火的中元
你以永远不变的样子看我
一半是威严
一半是慈祥
无论是在母亲的堂前
还是
刻在那冰冷的石碑上
今天
我陪着母亲登山
枫叶如血
抹红了夕阳
你看见了么
面向北边
那如黛的远山
我在心里默默地
叩了三个响头…
《她》
我们说古
谈今
还有女人
这永恒的话题
每个人心里
都住着一个她
美得不要不要的
一杯
又一杯
然后心里的她
热起来
活起来
动起来
然后迫不及待地
要把她说给你听
这么多年来
忘了许多事
但记得
她的每一句话
和
每个眼神
就想着见到她
真的在一起时
却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但其实
每次在避过她眼光的时候
都在
偷偷看她
来一杯
再来一杯
继续 别停下
我要把她这杯甘醴
一饮而尽
《登白菊花尖》
初夏
追花
才别桃源尖
又登白菊花
若问为何匆匆
只恐春光易逝
岁月老了
浑噩半世已过
赢得早生华发
踏遍青山心未老
不喜不悲
些许潇洒
远山浅着笔
近岭浓墨洒
山水中国
如诗如画
丛林深处
流水淙淙
苔青石碧
绿野仙踪
一树奇果
勾起整个童年
岁月流逝
美好不曾走远….
《偶遇》
清晨
空气里弥漫凉意.
每一个路口
都连接着一种风景
一片水域
一块草地
或者 一棵树
以及
树下的一片落叶也许 它们期待被关注
也许 它们并不想被打扰
湖边的三只小猫
慵懒地瞅着我
神闲气定
它们早已可惯了
这座城市的温情
草从中的彼岸花
艳丽得
有几分诡异
就像它的名字
充满着宿命
白墙黛瓦下
是谁在轻叩柴门
又是谁
会将那个故事打开…
《宁.夏》
天，蓝得醉人
像童年的眼晴
云，像海上的船帆
似动 若静
竹叶斑驳地轻轻摇晃
散落的不是日光
而是一片片细碎的天
我的眼晴迷离
身体随风而起
白云就在左右
触手可及
又不可及
蓝天无边无际
但山峦
又阻挡了它的入侵
醒来
我终于还是躺在山谷的小溪里
枕一股清泉
盖一片绿荫
只是赤裸的脚上
落了一只蝴蝶
挥之不去……
《西藏组诗》
(一)
[去西藏]
如果还不曾有过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
那就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忐忐忑忑战战兢兢
仿佛去约会仰慕已久的恋人
想像了一千遍见你时的场景
没想到最后竟是一千零一种情形
不要妄想用语言去赞美
在她面前宁愿默不作声
甚至不要大声地喘气
那也可能亵渎了她的神圣
喜玛拉雅碾压你的狂妄
雅鲁藏布洗涤你的灵魂
那木措是嵌在天上的碧玉
布达拉是挂在云端的幡旗
大昭寺门前的石板光洁如冰
八廓街酒吧的灯火暧昧迷离
还有远方之远的雪山延绵
还有长跪千里的朝圣之旅
央仓嘉措的情诗开始滥觞了
玛吉阿米为何不见了踪影
格桑花儿肆无忌惮地怒放了
旺姆姑娘的长袖还不曾舞起
想去你就大胆地去吧
在雪域高原宽厚怀抱里
所有的爱都理所当然
无所顾忌
在那里，恐惧和死亡都美得淋漓
(二)
[玛吉阿米]
那幢米黄色的小楼
以一种传奇的姿态矗立
接受无数羡慕的目光
少男少女纷至沓来
也许为了爱情
也许只是为了
一份哈根达斯
和咖啡不加糖
闪耀着霓虹的招牌
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宁愿相信那只是讹传
因为轻浮的夜色
配不上那份唯美的爱情
(三)
[朝圣]
布达拉宫如凝固的经幡
高悬在遥远的蓝天之上
我的呼吸急促
我的步履沉重
我的灵魂被灸热的阳光灼伤
神秘像高处那阵寒风
扑面而来
神圣如远山那片白色
难以抗拒
我的灵魂在升腾
我的肉体不属于我自己
我葡蔔于圣像脚下
我看到了前世今生的罪孽苦难
那道巨大的高墙
仿佛被殉道者的血
涂抹得鲜红锃亮
转身下山
那一片怒放的格桑花
又一次救赎了我
(四)
[在拉萨城的书店里休息了片刻]
我和德生兄弟
在拉萨城的书店里
休息片刻
看书不是目的
只是想感受一下
圣城里小资的逼格
那姑娘的侧影很美
有浓郁的都市气息
德生的搭讪显然是成功的
至少他们聊了很多
书桌上放着几本留言薄
孤独的旅者
会把它当作爱人
以特别浪漫的方式诉说
我拿过一本留言薄
决定写上几句
若是某一天她告诉我
读到了我的留言
也许我会对她说
请嫁给我!
(五)
[八廓街的川味小酒店]
玛吉阿米纯洁的眼睛
总是吸引着多情的男人
我们去体验八廓街的夜晚
也许想寻找一份意外的温情
我们并没有在那家酒吧坐下
其实是不敢触碰那种风情
我们宁愿去一家川味小店
用几杯啤酒安慰那颗骚动的心
高反象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把自由的欲望看护得很紧
可豪情如温泉涌动
惟有酒精的安抚才能平静
这个充满神的存在的夜晚
让我们感受彼此的真诚
窗外的霓虹渐渐暗淡
酥油茶的清香漫漫充盈
其实我们都是迷失的孩子
渴望一盏灯的指引…
(六)
[纳木错]
那一刻你掳走了我一切
那一刻世上只有纳木错
也许雪山是圣水的倒影
也许圣水是雪山的化身
牦牛成群趟过沼泽
在我的梦镜里穿梭
那缠在玛尼堆上的哈达
是献给雪山圣湖的虔诚
以生命作赌注
赢了见你一面
输了伴你一生
《天脊龙门》
我逃离这雾霾深锁的城市
一路狂奔
那延绵的群山
别挡了我的行程
绝顶之上的天空
湛蓝得令人难以置信
有时从此世到彼世
不过数小时的光阴
龙潜深潭
在某一刻石破天惊
于是便有了百丈峡谷
壁立千仞
也许每一个进山的旅人
都怀揣某一份虔诚
那缠在奈何桥上的红丝带
可曾将心思透露半分
有人在石阶上健步如飞
有人在索桥上得意妄形
有谁记得修路架桥的山民
他们注定默默无闻
囚牛睚眦嘲风蒲牢
龙生九子未必龙形
大年初一我撞响了龙宫的大钟
会不会把龙子龙孙们惊醒？
《五柳巷》
东河水流经了千年
五柳巷沧桑了千年
达官的轿子停过
贵人的方步踱过
丫环在东河里浣沙
小二在酒楼上吆喝
没有人知道巷西的道观
曾有三位天子住过
佑圣佑圣
可曾佑天下苍生
烟雨迷离处
痴痴夜行人
这城市的脉络
如树影婆娑
看，摩天楼水银泻地
听，古帝都绵软词歌
(杭州五柳巷，始于南宋。巷西有佑圣观路。相传佑圣道观乃宋孝宗潜邸，光宗宁宗均诞生于此)。
《彼岸花》
就算是恶魔之血的绽放
也是武士为爱挥剑所致
你开在忘川
他却忘不了今生情缘
不愿喝下那一碗错
那是一生的爱恨之泪呀
若要接引他去彼岸
何须摆出诱惑的姿态
他注定会追随你去
不管来世今生
地狱天堂
为了你的莞尔一笑
他一次次点燃烽火
其实他心里明白
最后被燃烧的
一定是自己
百媚顿生的回眸
换来千金一刻的春宵
就算是君王
也只能掩面暗泣
眼睁睁看着马前的宛转蛾眉
忘却一切
本是最好的结局
可他偏不
纵身一跃
换来忘川河中的千年煎熬
也许
就算从桥上走过百遍
她还是会去喝那碗汤
但他情愿苦苦等待
至少会让他知道
她已不再为情所困
彼岸花
开在彼岸
美得绚烂
美得诡异
美得不可思议
《夜》
巨大的刷子
用黑色
涂抹了半个星球
无数的色彩
被统一
只有一个名字
叫沉默
唯有灯火
在顽强地证明
世界活着
星星眨眼
引着黎明
正从远方出发
《新闻》
黑夜停止喘息
死亡触手可及
无数人横陈于床
在阵阵潮红的酣眠中
从温热到冰冷
东方的天空
一弯冷月孤独着
说好的金星与土星呢?
我在新闻里听说
今晨五时左右
天空将呈现双星拱月的奇观
是我起得太晚
还是新闻在骗人
《酒歌》
何以解忧呀
我愁
三杯两盏呀
我恼
举杯邀月呀
我装
斗酒百篇呀
我傲
这灵魂的咒语
这肉体的麻药
这青春的伴侣
这孤独的一瓢
敬天地于苍穹
敬父母于高堂
敬兄弟于江湖
敬爱人于怀抱
人生得一杯酒足矣
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味道》
最近我总是喜欢回忆过去
我知道这是衰老的象征
但回忆竟然有了味道
这仍然让我惊愕不已
我闻到赤脚踩着泥巴的味道
柔软，细腻，略带泥腥
我闻到饮烟袅袅飘过的味道
温热，焦灼，还有点呛人
我闻到水车吱呀作声的味道
石臼舂出的大米有一种清醇
还有糖坊里飘出的香甜味道
在冬日的田野里弥漫充盈
生活的味道不可能都是香甜
它总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细细品味，默默耕耘
这才是有味道的人生
《最后的凉亭》
每一个旅人的心中
都有一座凉亭
为疲惫找一处归宿
让流浪的心
得片刻安宁
以秦砖汉瓦为魂
构造成唐诗宋词的律韵
孤独于山岭田野
只为等待
每一个孤独的人
它终将被岁月遗忘
消失于历史的烟云
就像你我
也必将尘归于尘
不舍，无奈或怅然
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挥一挥衣袖
用晚归的残月
祭奠那些终将消逝的历史印记
《常山索面》
少年江南的冬夜
间杂着沉闷飘忽的声音
对幽暗的恐惧
终于没能敌过好奇
那一夜被悄然拉长的
是祖传的营生
蓬松的面粉因水成型
如初生的婴儿
圆润粉嫩
似女人的胴体
柔软丰腴
粗砺的老手
案板、木架和竹筷
见证了一个古老的传奇
祖父的手被施予魔力
左右交错
把弄着时光的织梭
上下翻飞
弹拨着岁月的竖琴
于是千万根银丝
如瀑布倾撒
阳光下的水面
波光粼粼
那一天少年知道了许多
为什么他家的厨房又叫磨坊
为什么他家的面条如丝如银
父亲的祖父也是面师
磨坊是他一辈子的宿命
老牛的步履总那么沉重
辗麦的木车转个不停
夕阳下了，天昏暗了
太祖母点亮木柱上的油灯
她看见木柜里的小麦又满了一层
土墙上的竹筒有一些沉
桌上的蒲席安安静静
墙上的油灯忽暗忽明
青灰色的铜钿倾泻而出
溅起一阵惊喜的声音
太祖父的皱纹舒展开来
父亲的眼珠像两个铜铃
麦子索面铜钿
铜细麦子索面
日子就这样轮回不息
乡村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惟有那贡面的手艺
不曾改变半分
※常山索面，又称贡面，是我的家乡浙江常山特有的纯手工制作、极具特色的一种面条，至今仍完整传承着初始的制面方法※
《夜街》
霓虹眩目
兴奋的街面有些许冷清
散落的酒杯
残留着饮者疯狂
客人脚步踉跄
歌女目光黯然
红灯笼木然吉祥着
发出诡异的光
所谓人生繁华
不过是一出大戏
当幕布拉下
一切或空空荡荡
《致诗友》
他脸上的婴儿肥如此饱满
那是思想和语言的绽放
北回归线上躁动不安的风
总是在炽热与温暖间游动
谋士居士与剑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目光深邃思维敏锐
满腹经伦反而阻碍了行动
民国六年风调雨顺
小说诗歌民俗奇文
他拼命组装着一头牛
却忘了给牛一条牵引的绳
201706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