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大宋朝神宗年间,皇帝拜王安石为相,立志通过变法中兴大宋。几年下来政通人和、国富民强的局面倒也初具规模,但随着改革变法的进一步深入,与权贵地主阶级的对立也不断加剧,遭到了这些守旧势力的强烈对抗,再加上对外用兵不利。这就为这场史称“熙宁变法”的轰轰烈烈改革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埋下了伏笔。
这天,初春的太阳将京城熏得暖暖的,大街小巷都被春雨润透了,往日里车马驶过扬起的阵阵尘土的十字街此刻正展现出最为可人的一面,不软不硬,无尘无土,踩上去软绵绵的使人舒服极了。
沿着这条十字街走到最东头,就是御史台院衙门,朱红色的大门,青石雕刻的獬豸,都显得格外气派。而透过大门,可以看见院中有一面黑色的大照壁,与寻常衙门不同,这扇照壁是一块不加雕琢的通体黑色大石壁,长约三丈,高也有一丈有余,除了大,照壁另一个特点就是冲外的面光滑平整宛若一面铜镜,而另一面则是虬结错落,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么一个大家伙摆放在大院当中,除了威震山门,也自然取得就是它胸若临渊,国家柱石的威严意味。
卯时刚到,门房卫兵揉着惺忪的睡眼把大门一开,就见两名穿着官服的大人边走边吵,拉拉扯扯地进了衙门。卫兵们看是这两人,唬得一吐舌头赶忙站好。
一只正趴在照壁上觅食的壁虎也受了惊吓,飞也似的从石壁上游下来,拧身钻进了另一侧的石缝中。
一、
吵架的两人一个是谢景温,刚刚到任的侍御史知杂事,御史台响当当的“二把手”,而另一个却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监察御史,姓唐名垌。
看到两人抄的面红耳赤,扯衣服揪鼻子的样子,众人均感到十分奇怪,虽然御史之间有官位高下之分,但具体事务却互相不得干涉,究竟何事居然引得二人动了如此肝火?
拉扯间,二人进了正房谢景温的屋子。
谁知一进屋二人已经换了一幅颜色。
“怎么样?哥,怎么样?”唐垌急切地问。
“差不多,我是不是该给你一记耳光?”谢景温一边整理自己被拉扯的松散的绛红色官袍一边笑着对唐垌说。
“别别别,您那身手我可吃不消,再说了,不说好的嘛,不能真动手!”唐垌懒洋洋地往太师椅上一倒,把獬豸帽一丢,轻轻抚摸自己发烫的脑门。
“东西都放好了没有?”谢景温则与唐垌不同,端端正正地往正中一座。
“放好了,放好了。真是想不到区区一个三品就有这么大手面。”
“哼哼,你还是年轻。莫说三品已不算小,退一步讲就是五品你让他拿出个万八两估计也不是难事。”
“唉,当了言官真是清寒。”唐垌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昨日的凉茶。
“贤弟啊,不是我说你,还是你不懂这里面的奥妙,你知道这些当官的,上至宰辅封疆,下至牛毛小吏,最怕的是什么吗?”
唐垌眼皮往上一翻,“大牢,杀头呗!”
“这你就错了,那些都是小人畏刑,大人们最怕的是屈辱,怕的是斯文扫地。任凭你往日文章人品周留的再好,到了咱手里也得服服帖帖,谁手上干净?即便干净还不能给你糊点脏泥巴?让你这满腹经纶,孔孟礼道通通成了笑话,让你在众人面前,甚至家人子侄面前永生抬不起头来,你说他们怕不怕?”谢景温眼中闪着光。
唐垌点了点头,仍旧那副宿醉未醒的样子,也不知听进去没。
于是,谢景温接着说“你想你往日做派,没个啥真把手,天天对付了事,每个月扯个不疼不痒的小官,要不就是胡乱放炮,没点真凭实据乌龟尾巴,谁怕你!这次见识了吧?”谢景温仍像是三家村老先生一般对唐垌说。
“恩,恩。听你一说真是这样,我以后得多长点心眼了。还是哥提携我。”唐垌挠头道。
“是啊,你那个妻弟不就在王介甫手下?早留点心不就好办了?往后无管对谁都,无管多好你都点拿住他点辫子,到后来用的上!”
唐垌不住点头,又不住摇头。
“你头怎么了?”
“昨天喝多了,有点,有点没缓过来。”
谢景温一皱眉头,对唐垌说“我可跟你说,机会就在眼前。你别吊儿郎当的。”
“知道了,记下了。”
“你还记得咱们一起讨饭的时候吗?”谢景温望向春光明媚的窗外。
“记得,记得。真苦呀。”
“是啊,现在比那是强多了,去年冬我又回了一趟老家,就是最冷的时候也没有冻死的人了。”谢景温一边摇头一边说。
“那,那哥。这说明变法好啊,为什么咱们还?”唐垌弓起身子懵懵地说。
“昨天那个三品外任,听了我的话你去找他,给了你多少银子。”谢景温话锋一转。
“五千两啊。哥,放心我不是那私吞的人咱们一起讨饭过来的人,没有你照顾就没我,我哪敢动歪心思。”
“不是这个,我来问你,五千两银子!够多少人过活,他管的地界那么穷得怎么刮才刮得出来?”
唐垌一愣。
“所以,没!希!望!”谢景温冷冷地看着唐垌的眼睛,唐垌被他看得吓了一跳,赶忙看向另一边。
“你把银子放在哪了?”谢景温又问唐垌。
“家里后宅那个暗门里,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唐垌又端起茶壶,摇了摇,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只得又放下。
“钥匙随身?”谢景温又说。
“是啊,你看这不在这儿?”唐垌伸手往腰间摸去。
这一摸没摸到,只见唐垌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跟着冷汗就往下流。
“怎么了?”谢景温板着脸。
“丢了,哥,丢了!”唐垌哭丧着脸。
“唉,你看你这人!”谢景温也跺着脚。
正在这时,不妨有人敲门。谢景温向唐垌使了个眼色,唐垌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我这人怎么了?我就看不惯你作为言官事事都跟着王介甫的那股做派!御史台历来和宰相不对,就是管着他们,你倒好,刚一上任就是个墙头草!”唐垌顺着话锋骂了开来。
“你给我滚出去!没见过你这种狂徒,蕞尔小吏你狂妄!”谢景温一边高声说话,一边用手指使劲点着唐垌的太阳穴。
唐垌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骂了几句,猛地推开了房门。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