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
参透了辛酸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一曲唱罢,满座寂然,待众人还在感怀之时,扶桑便已由婢女锦瑟轻扶着下场了。随后不知何人带起了头,掌声四起,喝彩不绝。
每到今日夜晚,都是向晚楼最热闹的时候,基本座无虚席。因为每月二十都是向晚楼扶桑姑娘出来唱曲儿的日子,说这日是众心所盼也是不为过的。
说到这扶桑姑娘,人们只知道她是三年前来的帝都,不久便在远近驰名的戏楼向晚楼里由一曲《桃花扇》而闻名京城,引来观者无数。
而向晚楼也并非普通戏楼,里面的戏角随便一个出去自搭戏台,一曲的收入都不是一个普通戏楼一天所能比的,听闻其后台也是硬的很,自存在以来,除开刚开始的挑衅滋事外,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惹是生非了。向晚楼入场费高,是以进来的非富即贵,而扶桑姑娘每月的出场更是使那一日的入场费更加高涨,即便如此也是观者如堵,由此可见其唱功是如此了得。
待锦瑟将扶桑带回房里后,在妆台前等候的袖琴早已迫不及待了,两步并作一步地迎了上来,“小姐怎得这次不让我去后台候着服侍你,害得我又失去了一次听小姐唱戏的机会了。”
听着袖琴埋怨的话,扶桑正要笑着说几句,锦瑟便平淡回嘴“上次不知是何人嫌后台太吵,一直嘴碎个不停呢。”
“你……还不是因为后台那个惹人嫌的满衣,整天都在拿小姐和那个岚烟作比较,聒噪的很,而且还枉顾事实,明明是我家小姐唱的好听,还好意思说别人没长耳,不会听,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袖琴越说便越激动,要不是正扶着扶桑忘妆台走,怕是要挥舞双拳了。
待扶桑坐定后,锦瑟才悠悠回道“可不是么,正因为你吵不赢她,所以更不必去那徒增尴尬,毕竟也吵不赢。”袖琴秀眉一挺,气鼓鼓说“我说锦瑟,你到底站哪边的?”
“好了好了,下次让你去,都依你。三年了你们两个怎还是这般。”扶桑无奈地和气说着。
自从三年前在向晚楼定住后,楼里便派来了袖琴与锦瑟两人服侍她,刚开始还好,熟稔之后扶桑便一直充当着两人的老好人,也得亏扶桑脾性好,换做他人,可不知这俩人讲受到什么惩罚,不过也因扶桑的脾性温和,要不然这两人也不会如此放肆,毕竟是从京都里首屈一指的戏楼里出来的丫鬟。
听罢扶桑的话,两人才消停了,并开始将扶桑的头饰与脸妆卸掉。卸妆过程中,耐不住寂寞的袖琴又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小姐,你听说了吗?过几日苏大将军便要回来了,我想那日定又是”满楼红袖招”的盛景。”
苏大将军,名辞,字梦柯,世代习武,祖辈皆从军,尤其祖上为开国元勋,与开国皇帝一起打下这片江山,死后追封镇国将军,举国哀恸,就连开国皇帝都免朝三日,足见其影响力。
而后苏家更是为维护燕国和平立下汗马功劳,平息战乱,安稳边境,甚至与沧国维持多年的平衡都离不开苏家的帮扶,因此说苏家一家独大也不为过。
而苏辞更是苏家,不,应说是整个燕国难得一见的天才,自幼习武,七岁观势,九岁谋略,十二岁从军,十四岁战功累累,授予五品游骑将军,而后又在外征战多年,官职不断往上攀升,弱冠之年官拜二品征虏大将军,这是燕国开国以来第一个方才弱冠便已官至二品的武将,令人敬畏。
“哦?那袖琴可知此番他回来为何?据我所知,苏大将军尚未婚配呢。”扶桑看到袖琴提起苏大将军时满眼钦慕,便忍不住想要逗弄几句。
袖琴见到扶桑脸上的戏弄之意,便满脸通红,忙说:“小姐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像我这般的丫鬟怎能入得了苏大将军的眼。”
“嗯,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一旁的锦瑟突然开口道,看向袖琴,眼含赞赏之意。
这下袖琴只能急的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也不反驳不了锦瑟。这时扶桑的脸妆也被卸的干干净净的了,往镜中看,只见镜中女子眉眼带笑,肤光胜雪,秀挺瑶鼻,而两边的玉腮也微微泛红,容貌清丽。扶桑不属于那种令人一眼望去便觉惊艳的,她是那种你即便不注意去看她,也会慢慢被她吸引的女子,扶桑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出尘感,不管对待何事都仿佛没有七情六欲般置身事外,就像她是世间看客,而他人都是戏中人一样。
袖琴看着镜中的扶桑,对锦瑟说:“要是我有小姐一半的美貌说不定就可以了。”扶桑低笑:“要是有换脸术,我倒是愿意换上袖琴的脸,可爱鬼俏。”袖琴被扶桑夸了几下便又要红脸了。确实,袖琴与锦瑟二人也并不寻常,一个俏丽,一个冷艳,毕竟是出自向晚楼,没有普通可言。
锦瑟正要开腔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询问声起“扶桑姑娘在吗?”待锦瑟开门,见是阮卿的丫鬟,便看向她身后的阮卿说道:“阮大人,小姐在的。”于是阮卿淡声回应后边进了门。
扶桑抬眼只见一位面容清冷,身着深绿翠烟衫的女子朝她走来,虽是深秋,却也不见她披多一件防寒,不过这也倒是符合阮卿嫌麻烦的特点,于是扶桑带笑道:“不知阮大人所来何事?”
未待扶桑走到桌前,阮卿便开口了:“七日后宫中将举行池宴,我欲让你参加,不知你意如何?”
燕国池宴,每四年一度,均在深秋十月二十七日举行,该日为国立之日,举国欢庆,之所以每四年一度,一是因为燕国主俭,二是因为当年战乱了四年才得以开国,于是四年一次也有其特定的含义。
扶桑待在向晚楼三年多,今年就碰到池宴了,向晚楼在池宴唱戏也已成为传统,之前一向以岚烟领头,而如今扶桑风采大盖,由扶桑领头无可厚非。因此扶桑便淡笑道:“扶桑都依阮大人的。”
阮卿每次与扶桑谈话都有一种诡异的错觉,明明自己是向晚楼明面上的主人,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扶桑与她说话的语气总像是一个长辈对待一个别扭的小孩,语气似哄似无奈。阮卿心里立马排除这个想法,正了下脸色道:“那甚好,你这几日便准备下吧,反正不过是个池宴。”说罢阮卿便带着人走了,连桌上刚倒的茶水都未喝,倒是一贯简说利落。
待阮卿走后,锦瑟便微微蹙眉:“阮大人说话总是无所顾忌,要是这种话被旁人听到,都可治上一个不敬的罪名。”
登台池宴的人一般早就提前个把月准备了,只有向晚楼是提前七日才开始准备的,向晚楼实力深厚是一回事,而阮卿无视皇室宗亲便是另一回事儿了,所以向晚楼便也保持着七日前才开始准备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听言扶桑不由地笑的更深了,只道:“阮大人左右不过是个孩子,又有谁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呢?”说完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袖琴,锦瑟:……(为什么小姐总觉得冷冰冰的阮大人是个孩子啊!!!)